天算地算,怎麼也沒算到這入口竟然會在我的腳下。
我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落到了一個滑梯上,順著甬道轉悠了兩圈,然後又被狠狠地拋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
比起狼狽的我,早就有所準備的倉央詰落地的時候動作就要優美自然很多了。他手中的火把一拿進來,我頓時看清楚了這所謂的衛宮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一排排陶俑手持兵器站在兩扇石門前,這些陶俑有的是弓箭手,有的是刀斧手,但無一例外全都看著我們這個方向,頗有虎狼之師的氣勢,冷不丁地看過去還把我嚇了一大跳。
都說秦時的兵馬俑本來都是彩色的,也不知道是這始皇行宮通風太好了,還是以前根本就沒有給陶俑上顏色,總之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些兵馬俑精緻歸精緻,但怎麼看都像是才從窯子裡搬出來的原胚,不算是完全體。
倉央詰淚眼朦朧地走到排頭一個兵馬俑的前面,顫抖著手摸了摸那兵馬俑的臉,竟然還哽咽了起來。
這一奇異的景象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哥,你這是什麼毛病,別嚇我啊。”
倉央詰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兵馬俑說道,“這裡的兵馬俑都是我的祖輩。當初始皇帝派人來到這裡,將我族裡的女人全都給搶走,男人一半用來守陵,一半鑄成了俑人。”
“鑄……鑄成了俑人?你的意思是這陶俑裡面是真的人?”
燒過窯的人都知道,土窯裡的溫度到底有多高,普通人進去基本就是個死字,和進火化爐基本沒什麼區別。但如果在一個人的身上事先抹上陶泥,然後再丟進土窯裡煅燒。那麼這個人一時會兒還真死不了,只會在高溫的炙烤下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最後出窯的時候面板血肉都和陶俑粘在一起。
不過想了一下我又覺得不對,這人又不是畜生,你用這麼殘忍地方式對待他,沒理由他不掙扎不反抗的啊。
但是這些陶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整整齊齊的,除了臉不一樣,其他的動作基本都是一致的。如果丟進土窯的人掙扎,陶俑是絕對不可能這麼規整的。
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倉央詰摸著陶俑開口對我說道,“還記得之前在水裡咬你的毒蛇嗎?那毒蛇叫三日木。說的就是被那蛇咬了的人,馬上就會陷入昏迷。而身體會在毒素的作用下,一天比一天僵硬,等到了第三天就會和一根木頭一樣,雖然還有感覺,但全身上下哪裡都動不了。當初始皇帝就是讓這種蛇咬了我的族人,再將沒有辦法反抗的族人抹上陶泥丟進土窯裡煅燒。”
自己的祖先受到這種殘忍地對待,也難怪倉央詰在看見這些俑人的時候會有這種反應。
“但我還是想不通,既然始皇帝對你們這麼不好,那你為什麼還不趁早下山,還給他守什麼墓啊,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倉央詰苦笑一聲,將藏袍給掀開,把黝黑的右肩裸露出來給我看。
一道紅色的印記就像胎記一樣,順著倉央詰的心經將他整個手臂都給纏了一圈,並且有慢慢朝脖子那裡蔓延的趨勢。
小時候小孩兒們應該都聽說過蛇纏腰這種怪病。說的就是一個人的腰上先是發出許多的紅點,這些紅點乍一看之下就和過敏了一樣,沒有什麼打緊的。但奇怪的是這些紅點會越來越多,而且幾乎是以一條線的形式鋪展開來,就像是一條蛇纏在你的腰上。
按老一輩人的說法,這些紅點如果真的像蛇一樣纏了你腰三圈,那最後就是要死人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趁蛇還沒有成型,用艾香點燃然後拿香頭將那些紅點給一個個戳焦。
倉央詰肩膀上的紅色印記就有點像蛇纏腰,看上去怪嚇人的。
“也不知道當年始皇帝用了什麼巫術,只要是我守陵人,肩膀上都會有這種胎記。如果我們離開這個行宮太遠,那麼每天早上太陽昇起的時候,我們肩膀上的這個紅色印記就會大上幾分。並且我們會覺得白天很熱,晚上很冷。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保證你嚐了一次就在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倉央詰說的這巫術聽到我心裡一驚。
師父曾經和我說過,現在所謂的道術也好,佛術也好,其實都是由炎黃時期的古巫文化延伸出來的。而在古巫文化中,影響一個人的生死運勢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本事。一般來說要能夠影響一族人,甚至一族人子子孫孫的生死運勢那才是了不起的大巫。
聽說有厲害的大巫能夠用手段施加詛咒。沒有人知道這詛咒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只要被大巫詛咒的人,基本上都不得好死,下場十分悽慘。
而像倉央詰這種能夠持續千百年都不斷的厄運,倒有點像詛咒的意思。
我之前還以為倉央詰守在這行宮中是真的對秦始皇忠誠,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要不然他早就從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離開了。
根據倉央詰祖輩留下來的古籍推測,他認為始皇帝當初是對他的先祖下了某種毒。而這種毒不知道為什麼能夠影響到子孫後代,所以才讓倉央詰也變成了和父親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