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高澄向高歡的好友司馬子如求援。司馬子如威逼兩個作證的婢女改口,並迫使告密的婢女自縊,通姦案反成誣告案,高澄才保住世子之位。
此事件,高澄轉危為安,最受傷的卻是高洋。作為嫡次子的高洋這才明白,在父親的眼中,自己甚至不如側室的兒子。
為什麼?
高歡是鮮卑化的漢人,老婆們分別是鮮卑族的婁昭君、柔然族的公主、羯族的爾朱氏、漢族大家女等,根據雜種優勢理論,混血兒女們自然是帥哥美女。然而,在眾多帥哥兄弟中,高洋顯得有些雞立鶴群。
他長的太醜了。不僅如此,還有嚴重的面板病,性格也沉悶,像個悶葫蘆。
同母大哥高澄,常常當眾凌辱高洋:此人亦得富貴,相法亦何由可解。甚至,經常當著高洋的面,調戲高洋的老婆。
不僅同母大哥這樣,高歡側室王氏的兒子高浚,也常常指桑罵槐,斥責高洋左右:都愣著幹嘛?為什麼不替俺二哥擦鼻涕?!
高洋有嚴重的鼻炎。
高浚有如此言行,難怪後來被高洋裝進鐵籠,與高渙一起亂矛戳死。也難怪,誰能想到英明神武的高澄死的那麼早、那麼蹊蹺?誰能想到高洋這個有面板病、鼻炎的悶葫蘆能迅速完成逆襲?
想不到,那就承受想不到的後果吧。
實際上,高歡還算喜歡高洋這個醜兒子,只不過在他眼中,高洋的地位不如高澄,不如側室爾朱英娥的兒子高浟、側室王氏的兒子高浚、側室韓氏的兒子高渙而已。
而已,也足夠傷人。不受父親的重視,不受兄弟們的尊重,那麼親生母親,對他高洋又怎樣呢?
高洋打算取代東魏自立為帝的時候,母親婁昭君急忙勸阻“汝父如龍,兄如虎,猶以天位不可妄據,終身北面。汝獨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
也是一番親人之間的毫無顧忌之言,雖懇切,卻很傷人。因為,從中也可以看出,在母親眼裡,高洋地位不如高澄。“汝獨何人”,你是誰,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輕視。
正因為不及父親、哥哥,所以才更要做皇帝!哥哥拖拖拉拉、粘黏黏乎乎、瞻前顧後,到死也沒辦成,我他媽的直接快刀斬亂麻上位!正是這樣的信念,促使高洋奮發圖強,最終代東魏建北齊。
一個顯赫的家族中,作為嫡次子,雖大智若愚,卻一直得不到親人的呵護和應有的尊重,得到的是冷眼、恥笑、侮辱,這樣的人登上至尊之位、掌握生殺予奪之大權後,會爆發出什麼樣的能量?
反噬的能量。被他關在籠子中,流著眼淚用長矛戳成馬蜂窩的,是侮辱過他的異母兄弟高浚、高渙。
自己的老婆遭受調戲,於是就淫別人妻女,殺與自己的女人傳出過緋聞的堂叔,將曾經瞧不起自己的元老重臣高隆之殺絕後。
被他從胡床上推倒摔傷的母親,也曾經傷過他的心。
歷史上普遍認為高洋患了精神分裂症,其實,看看他的原生家庭,看看他登基之前的經歷,就能理解他的種種異常瘋狂的舉動。千萬不要讓男人獨自熬過低谷期,等他獨自一個人熬過低谷期後,他會對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再感興趣,包括他的至親。
眾人笑我太痴顛,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過,在瘋狂報復後獲的快感充盈全身的時候,高洋還是保持著難得的清醒。寵愛的女人薛氏在為自己父親求官時,他能清醒的說“司徒是朝中的重要官職,哪是你想求便能求到的?”。
他,明知自己死後,弟弟高演、高湛不僅會篡位,而且可能會絕自己的後,然而,他可以虐殺異母弟弟,卻放過了一奶同胞。
“儻小兒死,奈我老母何?”。同母親情,是其一。其二,把手足們都殺光,留著皇位給大臣勳貴們嗎?那樣,不僅兒孫們保不住,自己連祖墳也都進不去了。
哎,再怎麼殺,也是一家人。
北齊天保十年(559年)十月,高洋已經不能進食,每天只靠幾碗酒度日。當月十日,這個令人最捉摸不透的瘋子皇帝,終於死在昏醉之中,年僅30歲。
這正印證了泰山道士的那個卜語,“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