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月光自雲層籠罩而來,天地不敢譁然。
最後,那道披散白髮的黑衫身影依舊是往前走,而他的身後,茫茫荒漠之中,只剩下一杆矗立的長槍。
明明年紀輕輕卻早生白髮的人兒只是走著,從未回首,卻在這悽悽蒼白之中氣息越來越弱。
山高路遠,前路還有多長?
只是周清暮走得並未太久,在朝陽即將升起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一片比之先前那扶搖洞天之中的冥海也相差無幾的漆黑湖水。
這便是那黑潭。
只聽一聲蛟龍怒吟之後,湖水開始翻湧,一道水柱憑空而起。
在那水柱之上,站著一襲黑袍的中年男子,他並未在意周清暮,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周清暮身後的千里之外,他看到了那孤零零矗立著的長槍,一顆心也沉入谷底。
旋即,他終於將目光對準那生機如風中殘燭的黑袍青年,顫聲道:“你殺了姜沉?”
周清暮緩慢地抬起頭望著那偉岸身影,漠然地看著,卻已是展露出結果。
中年男子並未直接將所謂的仇怨集中在周清暮身上,而是望著那千里之外的淒涼景象,悵然道:“何故如此執著啊!”
周清暮絲毫不在意這中年男子是否會對他出手,腳踏在湖面上,木然地向前緩慢地走著。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生氣彷彿又少了一分。
那緩慢升起在湖面上的朝陽,彷彿與迎面而來的男子的沉沉暮氣形成了一個慘然對比。
男子走得很慢,彷彿下一步就要支撐不住而沉入這湖水之中,他迎著那初生的太陽,一頭白髮飄動。
可一頭白髮的男子哪怕這般依舊沒有停步,眼中好像閃爍著某種不能磨滅的信念,支撐著他最後的那一口氣。
在這垂垂將死之際,他眼含熱淚,口中卻始終呢喃著:“林姑娘,等我。”
......
遠在北溟之外的一處雲層中,一位道袍青年身形如風掠過。
而在某一刻,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呆若木雞地站立在原地。
楊照顫顫巍巍從袖袍中拿出一個刻著“周”字的令牌,這是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們三人分別的時候,相互做了刻下靈魂印記的令牌。
而如今這個來自周清暮的令牌,卻是染上了一層黯淡,那殘餘的靈魂烙印彷彿如風中落葉一般,隨時都可能落在地上便再也回不去。
楊照緊緊握著手中的令牌,眼眶不知從什麼時候紅潤起來。
一生都不曾落入風雪的青年,第一次感覺到如墜萬年風霜,他高高舉起手中的令牌,失聲喊道:“等我,兄弟馬上就來接你回家。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