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牛鼻子,暗地裡膽大包天的事情沒少幹,表面上又這麼虔誠,真不知道你到底將這道法修成了個什麼深淺。”周清暮喝下一口酒,看著那道人身影,沒來由地說上了幾句。
道人卻是轉過身來,故作高深道:“年輕人,你懂個錘子道法啊!咱修行之人行走在外,平心而論就是走的大道,有時候走岔路了,終歸還是會回到當初那條大道上。”
這番話自這八字鬍算命老小子嘴中說出來沒太大動人味道,但周清暮的心魂卻是實實在在顫動了,好像就是這麼回事兒。但聖賢道理嘛,自誰的嘴裡說出來,都有道理。
“得了,你還是告訴我這羅盤藏著什麼玄機吧,恐怕又藏著個什麼陷阱在等著我吧。雖說我如今恐怕是打不過你,但你不說,我不收這東西還是可以做到的。”周清暮從地上一躍而起,站在道人身旁,就要將手中羅盤遞給這八字鬍道人。
八字鬍道人並未收下這羅盤,而是輕聲說道:“此法器中蘊含著一種力量,催動之後可以將你送到一處地方,這個地方就是你那楊姓兄弟如今所在之處。打住,先別急著拒絕,總有一天,你會想去找他的。”
他這一連串話,直接讓周清暮欲言又止的話收了起來。
索性,周清暮也不拒絕,反正如今他這般模樣,也不怕什麼坑了。再者,這道人若想給他挖坑,他也未必躲得過去。
“不與你廢話了,我走了。”周清暮揮了揮手,將劍重新放回身後,提著酒葫便走了。
此地唯餘那道人站在風中蕭蕭。
......
風雨急,但車馬慢,人更慢。
周清暮沒有嘗試過重新御劍飛劍,而是接著一路行走,途經春夏秋冬,風雨無常,他彷彿還是那個熱血的少年,沒有想過停下來隨便找個山村安穩,也沒有想過返回去找林姑娘,就這般一個走在路上。
直到走到第二年秋天,在黃色楓葉落在已是三十歲的周清暮身上時,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丟失掉了那一股不懼風霜的氣,停了下來,停在距離妖族邊境已是很近的城池前。
周清暮怔怔望著前方,心中一種複雜情緒湧了上來,有些慰藉,有些傷懷。
一棵凋零老樹下,站著一位高大青年,此時正眼含熱淚看著他的落寞。
不,或許已經稱不上青年。
三十多歲的他,早已在無形之中丟失了年少氣盛,再不復當初那個讓人看著就覺著路子很野的年輕武夫,站在那裡就讓人有一種莫名放心的,高大少年。
此時站在周清暮面前的陸正淳,披散著頭髮,頗有些不修邊幅,留著凌亂的鬍鬚。
一個是躋身無垢境的武夫,人間巔峰。
一個是修為如凡夫的劍修,人間悲涼。
但只是這二人兩兩相望間,彷彿每一個呼吸,都能讓人回憶起當初並肩的年少。
最是這江湖讓人羨豔,人人風流如畫。
也最是這江湖讓人惆悵,一聲“江湖再見”,就是多年不見。
可偏偏這聚散啊,不由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