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不停在的我手裡震動,鈴聲更是像敲擊靈魂上一樣,一次又一次的撥亂我的心神。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一個慷慨赴義的勇士一起接起了電話。
電話裡立刻傳來了吳爸爸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小遠,聽吳凱說你今年在深圳過年啊?”
我含混不清的從鼻子裡了發出了個音節,像一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
“那你跟小凱一起來家裡啊,怎麼還自己一個人過?你還怕叔叔阿姨不給你飯吃啊?”
吳爸爸的語氣明顯開始急促起來,這個一向沉穩的中年漢子,此時明顯是急眼了,我的視線突然就變得模糊起來。
我吸了吸鼻子,儘量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辯解道:“叔叔,我這段時間工作一直很忙,經常加班,所以想趁著放假,好好休息休息。”
我可不敢告訴他,我是擔心去打擾到他們一家團圓才不想去他們家過年的,更不敢讓他知道我是害怕看到他們一家相親相愛的團圓,會覺得自己一個人孤苦無依。
“你這孩子,你想休息,來我們這裡就不能休息了嗎?你來了讓阿姨給你做點好吃的,好好的給你補一補,看你跟凱凱現在天天都是吃外賣,那能有啥營養啊?”
聽著這個一生清高孤傲的知識份子如此肯切和熱烈的關懷,我的心裡防線開始一點點的崩潰。我不停的做著深呼吸,努力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妥協。
我實在沒有勇氣在這個闔節團圓的節日裡,心平氣和的去感受另個一個家庭的溫情,因為我已經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已經想不起來多久沒有經歷過這種時刻了。
印象裡,上一次一家人團聚應該還是上小學的事了,那時候的我還不需要去面對貧困這個現實。因為我腦子裡還沒有貧困這個概念,當然也因為那時候村裡人的生活條件都差不多。
那時父親還在東北,母新依然勤勤肯肯的在家裡邊照顧著我和姐姐,邊經營著那幾畝薄田。
一家人過著看老天爺臉色吃飯的日子,年景好的時候勉強能夠維持一家人的生活花銷。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就只能靠父親那點微薄的薪水來彌補了。
儘管如此,物質的匱乏也沒能阻止我們一家人自得其樂的生活。年幼的我和姐姐還不知道貧窮為何物,而母親也不曾見過彩電冰箱和洗衣機,所以那時候我們的生活還是十分平靜的。
我依然每天當著我的孩子王,帶領著我們的團伙四處作案,讓村裡的長輩們一見著我就頭疼。
而姐姐也安靜的徜徉在瓊瑤為她編織的愛情世界裡,憧憬著美好的愛情生活。
母親則是在地裡的莊稼和我們姐弟的茁壯成長裡意得志滿,偶爾的負面情緒也是來自於鄰居向她告我狀的時候。
平淡的生活裡,春節則無疑是一個難得的歡慶的時刻了,父親因為北方的大雪早早的結束工作,回到我們身邊 。
而母親則開始張羅著準備各種年貨,餵養了一整年的雞鴨鵝兔無一倖免,豬圈裡的大肥豬自然也是砧板上必不可少的佳餚。
我和姐姐的新衣新鞋,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新年禮物等等,不一而足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隨著除夕的臨近和各種年貨的置辦完成,家裡裡裡外外的搞一遍大掃除也是必不可少的因定節目,敬灶神,請財神,貼春聯,掛燈籠。
當然,還有我最喜歡的——“開倉放糧”,把藏在穀倉裡幾個月的花生,核桃等等乾果統統拿出來,不限量供應。
當然,這個量也是取決於我偷吃了多少,記得有好幾年當母親記著乾癟的蛇皮袋的時候,都會“狠狠”的揍我一頓。
對於我這個家賊,母親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都坦然接受了這樣的結局。然後她再想辦法從鄰居家借一點補充,或是去找外婆支援一點,以免不夠支撐這過整個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