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的廣平長河水面上流洩出斑駁,浮現流彩,粼粼如銀箔。幽香沁鼻,隱約混著脂粉的味道鑽進謝無妄鼻尖,慢慢滲進裡頭,似有化作骨血的意味。
有薄風捲起長河星光順著未掩好的窗欞闖進屋內,衣袂輕飄,謝無妄懷中的人輕輕顫了顫。
楚胭鳳眼忽然蕩了水光,瀲灩撩人,筋骨卻不酥,她掀起眼皮望他:
“爺這是何意?”
謝無妄唇角嗤著抹笑,他臂彎微沉,另一隻手的指尖在懷中人面上流連,明明做的是風月事,可他眸底卻不起一絲漣漪,仍是那般清俊蕭疏風骨無二。
他指尖最終在楚胭那雙目側停下,四目相對間,都瞧見了對方眼中的光,
謝無妄抱著楚胭的掌心蹭過柳腰,幾乎能感覺到懷中人薄薄細紗下激起的顫,他彎了眉眼,是一貫的慵懶笑意,最後幾字壓得輕輕:
“楚胭姑娘貌若天仙,哪像這風月巷中的人兒?這瞧著……竟是有幾分像是宮裡的娘娘呢。”
楚胭垂下眼睫,半響,她嬌笑一聲,伸出玉指,輕輕在謝無妄胸腔前打著轉,隔著那層同樣碧色的緞:
“爺這可是折煞奴家了,奴是蒲柳之姿歡場女兒郎,哪能跟蟾宮中的天上月相比呢,那豈不是汙了娘娘們的名聲?”
瘦月懸生輝,銀輝卻太涼。
珠簾迸出幾道脆叫,謝無妄勘酌了些許的陳釀,啜一小口也不覺醉意,他晃著手中的盞,有幾滴溢位滑落到懷中人頸上,順下滑落。
他目光隨之往下,那玉團千萬情絲是面容的燦若朝霞:
“如此,倒是我飲醉,胡說了一通罷了。”
楚胭輕挑蛾眉,自斟一杯,她面不改色一飲而下,她飲得急,瓊液順著嘴角緩緩流下,輕薄衣衫暈染了一片酒漬。
閣內寂靜,兩人隔著衣衫緊擁,那兩顆心卻各懷鬼胎。
“都說奴是這雲奚廣平府第一位行首,”楚胭玉藕臂攬住他頎長脖頸,在謝無妄耳旁呵氣如蘭,“可世人皆愛畫中仙,無人憐愛世間魁呀。”
何為廣平絕豔?
是名伶石榴裙下的俊哥兒可應著天上的雲漢星子,碎花鞋下的貴公子是千金都難買到她這朵後庭花。
謝無妄拂了長袖,那沾染泥濘深露的廣袍半褪,內裡是一襲單薄的青衫玉帛,他乜斜懷中人兒的娉婷嫋娜:
“姑娘堪比夷光,自是當得這廣平豔伶的名頭。”
他凝了楚胭面容半響,佯作深思狀,復又開腔添了一句:
“只是你這皮囊下的風骨,倒叫我想起了年少時在邊境隨將軍駐紮那幾年時遇到的故人。”
雲帷曼過,青爐中的沉香燃得更濃,燒得正烈,攀楚胭裙尾而上,直纏二人青絲梢。
楚胭眸底不起一絲波瀾,她瞧了白玉腕子邊兒嫋嫋而起的煙雲,紅袖一拂,眉目垂而復挑,將腔壓得極輕:
“哦?能像爺的故人,那倒是奴家的福分了。”
瀲灩情愫漸漸蔓延謝無妄的清淨衣袍,他不動聲色瞥了眼香爐,枕一軟香溫玉,眉間微微挑了幾方:
“的確,你是該惜福。”
他碾掌而去,掀開煙羅紗,輕裳裾搖,探指勾一壺新酒時,還兀攜一面笑:“聽聞這廣平長巷,還有個花魁與斷臂書生的故事?”
楚胭嗤了抹笑,她正了正身子,拎過謝無妄手中的酒壺,抬臂潑傾一壺瓊液,玉盞撞瓦時冒出悲鳴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