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刺耳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花田嘻事”的靜謐,坐在花叢中零星的客人們從卡座上探出頭,傅太太看見其中一位中年女子欲言又止,但這時從裡面的工作間跑出一個和咖啡吧後面差不多大小的少女,高高紮起的馬尾辮,同樣的白襯衫黑圍棋的簡單制服,因為剛剛整理完貨架,臉上還泛出一層細汗,蜜色的臉蛋同樣因為搬過重物而變得微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少女連聲道歉,青春洋溢的臉上透露出真誠的歉意。看著她一臉熱情又帶著歉意的跑出來,傅太太剛剛騰上來的火熄滅了一小半,正想對她開口抱怨幾句,已顯示自己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而是那個侍者的態度實在太差,就聽見少女指著咖啡吧前豎著的一塊手寫小紙牌道:“不好意思,他的耳朵不好,聽不見聲音,只能讀懂唇語,剛才一定是低著頭在做事,沒看到您進門。”
傅太太忙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到牛皮紙上用著漂亮的楷體寫道:對不起,我的耳朵不好,請放慢您的語速或者用文字與我交流。
望見這張紙,傅太太剛才二十分的怒火忙化為二十分的歉疚和憐惜:這樣一個漂亮的小夥子誰能想到竟然是個聾子…
她正想著,剛才那個女服務生已經走進了吧檯,推了推那個少年。
少年抬起頭,對著傅太太露出一個極為好看的笑容,把傅太太笑得更加不好意思。她提起吧檯上的筆,在上面一本一看就是與客人用來交流的本子上寫下自己點單,想了想,又劃掉原本自己想點最簡單美式,換成選單上最貴的一款咖啡,多少是有一點補償的意思在裡面。
寫完,傅太太竟又覺得有些羞愧,在那個少年乾淨整齊的文字襯托下,自己一向引以為豪的筆跡竟寫的有些潦草,一把年紀了還沒有一個殘疾少年寫的好看…於是也不曉得是出於什麼心理,在點完咖啡以後,她又加了一個自己原先根本沒想要吃的甜點。
少年侍者接過,抬起頭又對她笑了笑,露出陽光般乾淨的笑容,不染一塵,笑得傅太太的心好像跳的漏了一拍。
被少年人的笑容迷住,就這樣點了一杯焦糖瑪其朵配司康餅就要花掉近百元,可是這一次傅太太並沒有嫌貴的感覺,只覺得似乎還是有些不夠,還不能表達自己的歉意,對於那樣好看的少年剛才自己大呼小叫似乎是太過了,特別還是個聾子,真是可憐,這一刻傅太太只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母愛氾濫了,正當她猶豫著該不該道歉時,剛才那個少女又走過來,遞過一朵香檳色的玫瑰花,玫瑰花上還掛著一兩滴晶瑩的水珠,在自然光的照耀下,分為嬌嫩美麗:“這是送給您的,對於剛才我們工作上的失誤向您道歉!”
傅太太聞言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怎麼好意思呢,他也不想聽不見的。都是我不好,該是我道歉才對呢!”
傅太太說完,望著一臉迷茫,不曉得她和女僱員在說什麼仍舊是報以一臉陽光般笑容的少年更是心添歉疚。
她突然下定了決心,望著仍舊要把玫瑰花送她自己的少女走了過去,又隨意抓取了花架上的幾簇鮮花,也不問價格連同那隻嬌豔的玫瑰一起塞回到少女手中:“既然這樣,那就都幫我包起來吧。我正好再買束花回去。”
聽到她的話,少女臉上綻放出更加明媚的笑容,脆生生地道:“行,那我再給您打個折!”
傅太太趕緊阻止她:“不,不用打折,就按原價來!你們年輕人打工不容易,沒得因為這些折扣什麼挨老闆白眼。放心,姐姐有錢。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她說著露出大姐姐般的微笑,對著少女瞥了下失聰少年的位置,又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做完這一切彷彿自己失去的青春又回到自己身上。
傅太太只覺得自己心態更加愉快了,這一刻她豪氣頓生:“小姑娘,你做主,幫我挑幾束花吧,要頂漂亮的那種,包起來!”
“哎!”女孩忙脆生應下,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姐姐,我幫您去裡面挑,外面的是昨天運到的,裡面有剛運來的鮮花。”說著她連奔帶跑像一匹歡快地小鹿跑進工作間,馬尾辮甩啊甩啊留給人一路的好心情,好像自己都受感染變得年輕歡快起來。
女孩很快包好了一束滿滿當當的鮮花出來:進口的肯亞玫瑰、陸蓮花配澳梅,再點綴國產的小菊、六月雪、洋桔梗、與康乃馨,每一朵都簇擁地熱情而奔放,讓人一見之下就感嘆生命的美麗。
“誠惠888,我給您再打個8折,一共是714元,您付我七百元就行。”
傅太太的懷中被塞進一束滿滿當當的鮮花,咋聞言要888,她差點想要喊出來,可是望著面前少年少女兩張熱情而真摯地面龐,而面前的鮮花也確實與一般街邊廉價的花店不同,沒有一朵有開敗或者受傷的痕跡,每一朵鮮花都充滿了生命力,努力地綻放自己最美麗的形態,那一聲“太貴了”她張了張嘴,怎麼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少女將包裝好的鮮花遞給她後又耐心地叮囑:“姐姐,拿回家以後記得根據您的家裡花瓶高度,45度角修剪根部哦,每天剪根換水,現在這個溫度鮮花可以保持很多天呢!”
傅太太最終抱著鮮花,拎著咖啡和司康餅離開了。背後一男一女兩個服務生將傅太太一直送到門口,她也頻頻揮手與他們再見,好似熟悉已久的老客。
雖然進門時只想買杯咖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最終會花出去近千元,但她抱著自己懷裡那簇一看就是逼格滿滿的鮮花,拎著咖啡與精緻的甜點盒子,雖有些肉疼,可是卻沒有一絲後悔: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丟失的青春悸動似乎又回到了身上,那些青春年少時做過的白日夢,白襯衫的乾淨陽光少年,靠著自己的薪水買來的進口鮮花,還有一個像羅馬假日般旖旎的少女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