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意欺瞞,沉默須臾,悶聲道:“難道流血殺人皇叔不怕,掌平詔獄皇叔反要攔我了?我要做個只知踏春賞景,閣樓繡花的閨中女孩兒,還何必謀劃這些事?”
她總是這樣理直氣壯。
趙承衍改以雙手掌心撐在額前,低下頭去。
趙盈能偶爾聽見極短促的嘆息聲,面上的冷硬融化開:“皇叔是個最通透的人,怎麼在這上頭想不開呢?”
“你母妃在天有靈,見你這般行事,只會痛心疾首。”
他聲音沉悶,不復往日清冽,抬頭看她,眼底也多是憐愛:“我心中確然矛盾重重。你所言與你所謀,都不錯,我方才試探你諸多,你未知難而退,反倒見招拆招,我想不通你是跟誰學來的這些本事,但這本事是你的,就誰也拿不走。
生在皇家,長在禁庭,有這一身本事,你這一輩子也不怕吃虧了。
但我又總想起你母妃來——她過身時你才六歲,她若還在世,一定希望你做個最普通的女孩兒,嫁人生子,安穩度日。”
“皇叔,你……”
趙盈失了聲音。
她第一次從趙承衍的口中聽到她的母妃。
趙承衍垂下手,十幾年不在人前流露出真情實感,他適才實在是沒能忍住。
隱忍這麼多年,內心深處對宋氏的那些憐憫,愧疚,甚至是些許情難自持,在這一刻,突然就迸發了。
他緩了半天,才勉強剋制下去:“但我看你這樣,是不肯聽人勸了。只是元元你要記住,本心向善,這是我要你必須做到的堅守,明不明白?”
哪怕從廝殺中拼出一條血路,也別忘了人世間的真善美嗎?
趙盈很想問問他,那她的母妃又算什麼?內宮中的醜陋,骯髒與卑鄙,奪嫡爭儲的爾虞我詐,又算什麼呢?
可話到嘴邊,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她有些怕。
她確實不懂趙承衍。
他對母妃到底是什麼感情……趙盈甚至不敢深究。
於是只能怔怔頷首:“我明白,那皇叔,司隸院這事兒……”
趙承衍擺手:“就依你所言,另外我給你個可用之人。”
意外之喜?是因為她?還是因為母妃?
趙盈強壓下問出口的衝動,緩聲問:“什麼人?”
“徐冽。”
禁軍統領徐照庶子,六年前的武狀元,徐照當殿請旨,硬生生把他的武狀元給……請沒了。
趙盈啞然:“當年徐統領因他私去武考,後來請旨摘了他的狀元名,打那以後,他不就……離開京城,尋不到人了嗎?”
趙承衍臉上的表情更像是譏笑,細看又只是唇角微揚:“徐照是個一根筋,徐冽當我的暗衛有四年了。人給你,你要藏著用,或是擺到檯面上,放到你的司隸院,都隨你的便,徐照要是找你麻煩,我替你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