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春是氣不過這事兒的,一面給趙盈手爐裡新換上炭,一面啐道:“他也是拜相的人,堂堂的內閣首輔,教出什麼樣的孩子,還說什麼京中第一貴公子呢,這樣上趕著來討好我們公主,沒得叫人恥笑。
公主是什麼身份,他弄那一園子東西是給誰看?
現下連皇上也驚動了,不說回家去閉門思過,好好教兒子,又來求見公主做什麼?
你也該叫人立時駁了他,趕緊打發了他才是正經。”
她從來嘴上不饒人,自趙盈轉醒時提點過她一兩次後,已經算是收斂了不少,很少有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了。
可見這事兒她是真惱了。
趙盈接過手爐,笑著點她:“人家是內閣首輔,你這丫頭好沒道理,怎麼說話這樣不客氣。”
揮春撇著嘴:“奴婢原就說不叫您去,那沈家六郎也不是個什麼好的,可勸的多了,您又嫌奴婢多嘴,現在好了,本來清清靜靜,今兒還說起鍋子,到中午時候去侍郎府接宋大姑娘來涮羊肉呢,又不得安生了。”
“我看是你自己貪嘴想吃涮羊肉,你別急,一口也不缺你的。”她說著已經起了身,揮春忙上來替她把氅衣披上。
她連手爐也一併交出去,只笑著叫書夏:“去告訴灶上,萬萬不要短了這丫頭的一口涮羊肉,今兒說什麼要拿這個堵上她這張厲害的嘴。”
這架勢便是要去見沈殿臣。
書夏其實也覺得不好。
本來這事兒就得兩說著。
當日雲逸樓裡沈明仁就整過這麼一出,都被皇上斥責過一回,也叫沈閣老打過一次,還是不長記性。
公主若是與他兩情相好,那自然是一段佳偶天成的佳話,可公主若沒有這個心思,他就是一味痴纏,與那些市井潑皮又有什麼兩樣?
先前公主去見他,自有公主的用意,但今日再見沈殿臣……橫豎上頭還有太后和皇上,怎麼也用不著公主自己去應付他。
書夏抿唇猶豫了一瞬,忙不迭跟上趙盈,先把她那些玩笑話應下來,才緩著語除錯圖勸:“奴婢看,沈閣老就是欺負您臉兒嫩,他雖說打了小沈大人,可人家是親父子,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怎麼可能不心疼?
小沈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幹這樣出格的事,仗的也是他沈家的勢,不然他不要命了來糾纏您。
沈閣老分明是什麼都明白,卻要裝糊塗,見您也未必說什麼中聽的話,他真要有話,怎不去清寧殿同皇上說?
公主,您隨緣尋個什麼由頭也打發了他,這天寒地凍還下著雪,何必勞動一場去見他呢?”
趙盈笑著不言語,說話的工夫人就已經出了屋。
屋裡地龍燒的旺,暖暖和和,連臉上也叫熱氣薰出紅暈來,一出了門,寒氣打頭,她先攏了攏氅衣領口。
下了臺階踩在白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底下伺候的人本該把積雪掃開,清出路來,是她沒叫她們弄。
她喜歡聽這聲音。
揮春和書夏跟在她身後,眼看著就出了月洞門,兩個丫頭對視一眼,知道多勸無益,便都閉上了嘴不提。
要求見趙盈,沈殿臣是繞到了司隸院的后角門上去的。
現如今是這樣的,若是公事來登司隸院的門,自然走前門,叫衙門當差的巡察校尉往裡頭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