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先嘆氣,又沒容趙盈駁他後話,便又說道:“老臣也並不瞞殿下,當初集英殿宮宴,燕王說老臣是有心延續沈氏一族尚主的榮耀,起初太后點犬子隨入集英時,老臣確然是動過這個心思的。
天家尊貴,若犬子尚主,是我沈氏滿門的榮耀。”
趙盈聽他在那兒說的情真意切,淡漠的哦了一嗓子:“所以閣老又想讓我下嫁小沈大人,做你沈家的兒媳,一面卻又在朝堂上與我作對?”
沈殿臣眼神一厲:“殿下,這是兩碼事。”
“你錯了,這是一碼事。”連求人都能這麼理直氣壯,真有沈殿臣的。
趙盈從抄手裡抽出一隻手,撐著腮:“且不說我打不打算嫁人的事兒,就算將來成婚嫁人,我也不打算退出朝堂,閣老明白了嗎?”
她就沒打算在家中相夫教子!
沈殿臣早就看明白,所以才又是罵又是打,希望兒子放棄這個念頭。
可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趙盈看他氣的吹鬍子瞪眼,一時又覺得挺有意思。
持重的內閣首輔,能被氣成這樣,說白了,沈殿臣的心裡對她也是存過幻想的。
在某一個時刻,他也一定想過,如果沈明仁真的能把她感動了呢?
她下嫁沈明仁,還能離開朝堂,對沈殿臣來說一舉兩得。
“如果閣老能接受,我其實對於下嫁什麼人,並沒有太在意的,小沈大人痴心一片,真讓我成全他的心意,也不是不行。”
沈殿臣咬緊了後槽牙:“那殿下又能不能看在犬子痴心一片的份兒上,進宮去求一求皇上,至於犬子,老臣一定嚴加管教,絕不叫他再來糾纏殿下。”
“說來說去,閣老是怕此事影響了你兒子的仕途啊。”趙盈翹著的那條腿也放了下去,踩在官帽椅的橫杆上,“可以,那我能得到什麼呢?”
沈殿臣神色一凜:“殿下用此事與老臣做交易?”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趙盈敷衍了一句,挑眉斜掃過去,眼中閃過詫異,“閣老該不會以為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吧?旁人敬你是內閣首輔,對你言聽計從,你該不會覺得我也如此吧?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好處,就用你能給我的好處來換,這原是天下最公平的事,你覺得有問題?”
沈殿臣騰地站起身來,怒極反笑:“所以殿下是希望來日朝堂上我能為你——不,殿下結黨營私,是希望我成為你的黨羽,為你營那個私!”
趙盈平靜取他:“對啊,我就是在結黨營私,閣老到今天才知嗎?”
“你——”
“閣老也用不著氣成這樣,大義凜然,倒像是一身正氣的忠貞純臣。”趙盈還是不慣仰視,便也站起身,揹著手,與他四目相對時,眼底的嘲弄一覽無遺,“二十四年前堂琴先生與閣老同立太極殿時,閣老也是這樣的一身正氣嗎?”
沈殿臣呼吸明顯一滯,然只一瞬:“玉堂琴是大逆不道之人,老臣還不屑與之並立,殿下招攬這樣的人在麾下,還想讓老臣為你鞍前馬後不成?”
趙盈丟了個白眼給他:“說得好像我今天殺了玉堂琴,你就會為我所用一樣。”
她邁開步子往外走:“閣老回吧,好好管教你兒子,父皇龍威之下,他再不規矩,閣老的面子就不知能替他撐住幾回了。”
沈殿臣咬牙切齒,趙盈今天肯見他,只是為了羞辱他的——小小年紀,竟這般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