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嚴崇之的身體是僵硬的,嘴上說不敢,臉色可沒好看到哪裡去,“臣只是想知道,皇上打算什麼時候把三個孩子送回各自家中去。”
昭寧帝面不改色,還是擺手叫嚴崇之坐著說話:“你什麼時候查明白,朕什麼時候就放人。你也不用這個臉色,那幾個孩子是無辜的,朕也沒苛待她們,好吃好喝的養了這麼多天,今日就各自送回家。”
他果然揚聲叫孫符,等孫符掖著手進殿來,他交代了幾句,才打發他退下:“嚴卿,你覺得朕此舉不妥?”
妥或不妥,他是為君之人,沒有人能評說他的言行舉止是否妥當。
連朝中御史言官都不敢再直諫天子,嚴崇之自認沒那個分量。
昭寧帝看重他是不假,但昭寧帝不需要純臣,更不需要諍臣。
他一直在走的這條路,是昭寧帝並不需要的。
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是可以被放棄的。
嚴崇之往側旁官帽椅坐過去,搖頭說不敢:“臣只是不明白。剛查到此處時,臣甚至心驚,以為自己幹了半輩子刑名,竟出了這樣荒唐的錯,鬧出這麼離譜的笑話來,等到再三確定——臣不敢確定,只能進宮面聖。”
“朕已經等了你好幾天了。”昭寧帝點著桌案,笑著看他,“這案子曹墉之辦不了,他也不敢辦,只有你能,也只有你敢。”
嚴崇之呼吸微滯。
天子不愧是天子。
“皇上早就把一切都算準了,這盤棋,盡在皇上手心中。”
從事發後曹墉之會憊懶懈怠一直到統領府嫡孫走失後曹墉之不敢查辦,案子到頭來會以順天府的名義交到刑部調查,而他有能力,也有魄力,早晚會查到此事乃是昭寧帝一手策劃。
今上沒打算瞞著他,他當然能順順利利查清楚。
嚴崇之手心緊了緊:“只是皇上這樣為大公主和三殿下鋪路,是心中已有所屬嗎?”
昭寧帝視線定格在他身上,良久笑出聲來:“這樣的話,也只有你敢問。”
當然只有他敢問。
可昭寧帝答非所問,顯然就已經給定了他答案。
嚴崇之心頭墜了墜。
他好像明白了天子用意。
然而這種明白,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手足相殘,都是皇上的親生骨肉,您真的忍心看著兄弟鬩牆?”嚴崇之正襟危坐,反正該問的不該問的,也只有今日,他便索性豁出去,深吸了口氣,一股腦全問了出來,“皇上偏寵永嘉公主十四年,如果殿下敗了,皇上能保的住殿下一條命嗎?
宋貴嬪只留下這一雙兒女,臣本以為,皇上心中早已屬意三殿下為儲君,才會幾次要臣為大公主和三殿下效力。
可是今日看來,是臣想錯了。
那臣實在不懂,皇上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嚴卿,天家骨肉,從來與虎謀皮,你說朕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