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死是活,他表現出的只有淡漠。
是了,他是無心之人,又怎會有片刻真心相待。
是她想錯了。
先前他與以往不同的神情和目光,原來不是為孫淑妃。
趙盈緩緩合上眼,竟不知該替孫淑妃痛心,還是該為昭寧帝的薄情而惱怒,片刻站起身來,與他拜禮:“那兒臣這就領了澈兒回宮,也免得過會兒皇后娘娘出來,見了他跪在殿前,又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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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宮中燈火通明,任是誰也睡不下去。
趙盈吩咐了揮春和書夏去取冰塊來給趙澈冰敷雙膝,命人置美人榻於廊下,後來又覺得不快,索性挪了春藤椅就擺在殿前院中。
她這院中盛夏時幾十崗的荷,綻放開來荷香四溢,眼下幾十口水缸裡沒了荷,但水還是滿的,微風起,水波陣陣,倒叫她想起去年的情形。
趙澈坐在她身邊,見她面容恬靜隱有笑意,狐疑問她:“阿姐笑什麼?”
趙盈搖著頭說沒有:“上次你在上陽宮,還是醉酒闖禍打傷我那次,一晃竟都快一年了。”
提起這個,趙澈神色明顯閃躲:“阿姐,我……”
她擺手說好了:“我又沒打算同你算舊賬。一會兒敷了膝就去睡,父皇特意叮囑了,明日一早叫我帶你到昭仁宮去等訊息,萬不可睡過了頭。
至於今夜事,你也大可放心,父皇沒有打算追究你和二皇兄。
本來此事你也不算始作俑者,不過順水推舟,我與父皇說明白,也言明你心中悔意,父皇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趙澈面色一凝:“阿姐跟父皇說我心中悔恨?”
趙盈噙著笑側目看他:“難道不是?”
“是。”趙澈別開眼,眼神又落在自己的膝蓋上,“我自是心中悔恨的,不該這樣對孫娘娘,姝姝也一併疏遠我了。”
他情緒低落,語氣中意味不明:“小姑娘先前很喜歡纏著我,又愛撒嬌,又伶俐。
宮裡的孩子總是聰明的,她那麼機靈,孫娘娘出了這麼大的事,壞在玉果和嬌嬌身上,她心裡八成恨透了我和二皇兄。”
他倒真像是個和善慈愛的兄長,就好像從前養在劉氏身邊時,待趙婉也是這樣。
裝樣子扮無辜,他最拿手,如果沒有方才稍凝滯住的神色,趙盈覺得他演技便更精進。
趙盈懶得應付他,敷衍的在他頭頂拍了拍:“快敷了你的腿去睡吧,不用想這麼多,天下事從來是這樣,你做了決定,動手做局,總要承擔下這個後果,不光眼下這一件事,將來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
你也該慢慢長大了,我能為你四處奔走,於朝堂上扎穩根基,但不可能一輩子為你遮風擋雨,揹負所有。”
趙澈眉心一動,反握住她的手:“我不會要阿姐為我奔走操勞一輩子的,等將來——我定以天下供養阿姐,叫阿姐做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趙盈笑而不語,緩緩抽出手來。
她被趙澈噁心到了,多說一句話都怕吐出來。
她揹著手踱步上臺階,趙澈就坐在春藤椅上一動不動,視線也始終定格在她背影上。
那眼神幾乎要把她後背盯出窟窿,趙盈恍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