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趙榮祿矯詔傳旨至雲南,賜下毒酒一杯,要她赴死,許宗說,她有今日,都是因與我青梅竹馬的情分,死前自毀了容貌,只說等到了地下,叫誰也認不出她,來生也再不攪到我們這高門紛爭中,投胎轉生做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然後用她身邊的婢女,替換了她。”
玉堂琴也不知是一時想通了,還是知道今日橫豎躲不過去,深呼吸過後,坦然將二十四年前關氏是如何活下來的說與他們聽。
趙盈當然曉得昔年必是狸貓換太子,關氏沒死,就一定另有人代她赴死,只是沒想到許宗連這樣的說辭都想得出。
聽起來荒唐荒謬,可仔細想想,又並沒有哪裡不對。
關氏遭此劫難的確是因玉堂琴,來生不願再同他們這樣的人認識糾纏也是正常。
她好好一個女孩兒,待字閨中,天降橫禍,招來一杯毒酒,自然是心灰意冷,絕望無助的。
二十多歲的許宗,道行便已經夠深。
“先生就沒有一刻曾覺得,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被人設計好的,包括許宗在內嗎?”
趙盈目不轉睛盯著他,生怕一錯眼,錯過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玉堂琴笑著,笑卻不達眼底,眼中是冰涼荒蕪的一片:“趙盈,這天下只有你聰明嗎?”
他不答反問,答案卻不言而喻。
趙盈突然就放鬆了下來:“可是你卻什麼都不想追究了,是非對錯,你既得關氏,就什麼也不想管了。
更有甚者,這二十四年來,你助紂為虐,幫扶許宗,明知許宗骨子裡非良善之輩,他心底惡念偏執,你卻仍舊一路相助。
這就是懷瑾握瑜,霞姿月韻的玉堂琴?”
玉堂琴卻也不惱。
事情是他做的,幫扶許宗是事實,助紂為虐也是事實,什麼高風亮節,什麼名望口碑,他早都不在乎了。
從當年為許宗謀劃第一件事情開始,他就沒有回頭路了。
“你想知道真相嗎?可真相就是,我從不曾在先帝面前吐口,關氏便是我青梅竹馬心愛之人,此生非她不可的就是關氏女,趙榮祿卻知道了。”他橫眉冷目,連心也墜入冰窖中,整個人再沒了一絲溫度,“但我殺了她,她死了,死無對證,很多事情,從根源上是什麼人挑起的這件事,再也無從查起。
少年人意氣風發,年輕的時候,誰沒有莽撞糊塗過?
趙榮祿也不過是他人手中一把刀,傷了我,更傷了她自己。
但我仍然覺得她死有餘辜。
趙盈,你這樣聰慧,看得透嗎?”
“榮祿姑母仗著先帝寵愛肆意妄為,所以經不得別人三言兩語煽動挑撥,便真敢矯詔下旨毒殺關氏。至於你,出生高門,二十多年沒吃過苦,沒受過罪,就連科舉入朝,都是順風順水。”
趙盈平心靜氣的說,聲線穩穩地:“都是寒窗苦讀,你卻能連中三元;都是先帝欽點,翰林院苦熬,你卻只用了數月而已;殿試中榜,翰林院熬資歷,旁人要外放去做縣官,一步一步爬回京,甚至可能一輩子進不了京,你卻搖身一變,入部高升,將來等著你的,自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
你就是太順遂了,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公主府,誅殺榮祿姑母。”
不知天高地厚,她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