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琷自小就喜歡火,但夫人不喜歡,更不喜歡欣琷天天靠在火爐旁邊,好看的衣服給燙壞不說,人的面板也烤得又幹又燥。
平日裡,換作別的任何事情,如果對外貌有損,或者對打扮不利,欣琷絕不會做。可這回不一樣,從小到大,火就對欣琷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和蜜縫躲不過花蜜,酒鬼醉了歪進的店還是酒館一樣,只要有時間,欣琷就會躲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偷偷玩火。不止如此,有時候在房間拿一個鐵盆,不惜燒掉幾塊好帕子,也要把火點著了玩下去。
有一回,她睡著了。
鐵盆打翻了,那麼大的聲響都沒把她吵到。火在房裡燒啊燒,蔓延到幾乎每一個灰塵可以肆無忌憚躲藏的暗角。她還在睡,說來也邪門,就是沒醒。
一直到李公子衝進房裡來,給她抱出去,又用冷水給人澆醒,她意識全無。
等醒過來,她看見屋子已經在火裡嘶吼,自知一切都無法挽回。她悲傷,卻更害怕。更過分的是,這件事居然還被李公子看見了。
不知道他當時看了多少,她滿心滿腹都在思索,該如何解釋,如何解釋。
她隨口編造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燭臺,竟惹起這樣一場大火。”
李公子看沒看到不知道,相信和寵愛卻是與生俱來又一如既往的。
他說:“關鍵是人沒事,其他什麼,都是次要的。”
她不知道他看沒看到鐵盆,旁敲側擊地問:“你進去的時候有沒有聞道股什麼東西被燒焦的味,我昏迷的時候,好像……一直有點?”
李公子抓抓腦袋,回:“沒有,我一進去,就看見一片大火,還有一個燒得稀裡糊塗的鐵盆,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不過聞見焦味蓋很正常,畢竟火都這麼旺了。”
欣琷的心略微鬆了一些,又說:“那鐵盆原是我拿來接水澆花的,竟然也沒能免災,哎。”
李公子說:“這些都是瑣事,你也別太在意了。不過該好好盤問你的丫鬟,為什麼明明鐵盆是拿來澆水的,居然還有往裡丟東西堆。”
他接著講:“你的丫鬟很是怠慢、不盡責,這麼大的事,也沒能及時發現、趕到你身邊。我給你換個嬤嬤吧,體貼周到的,定能將你照顧得很好。”
欣琷當時就想,這李公子真是單純和傻氣,她說什麼,就信什麼,一點也沒懷疑過。也不想,誰家小姐會親自端盆去澆花,還用個那麼醜那麼幹素的鐵盆。
他的真誠和傻氣使她發笑,而他在家中夫子、爹孃,一眾下人面前對她的維護、關心,沒頭腦的信任和依賴,不知怎麼的就戳中了她。
他好奇心的缺乏,某方面正是單純未脫的另一個線頭。
之後他經常如此,總是如此,絲毫未改。
不管她犯了是什麼錯,他都體貼,都原諒,都幫她擦屁股。
她偷錢出去大手大腳地買衣服,他給她瞞著,還幫她改假賬條,以便上報;她被別的女人妒忌,在學堂上被孤立,只有他一個人站出來,堅定地走到她座位旁邊,和她大聲講話;她貪心翡翠,他說女人都愛美;她自私自利地和他抱怨別的姑娘品味差、不好看,又說她們腦子不靈光,盡幹壞事,他也只笑笑,說你討厭的人自有原因,以後我也離她們遠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