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年,杳家除了個老府邸,家財幾乎流盡。
杳杏早搬出去住了,和爹孃不在一塊,來往也少得可憐。前幾年,她還時不時地送些錢回來,後頭每次都要被罵,她也煩這些人死不悔改,就再不理會、任他們自生自滅。
直到這回,她聽說了,杳家要連府宅都留不住了,才打算折返回來,重新看看。
杳杏如今是“百寶齋”的“杏花仙子”,每天由著她的心情,出去露露面,偶爾給人彈彈琴。想娶她的公子不勝其數,整日送她的東西如山堆積,她住的百寶齋側樓後院裡,擠滿了各式的鮮花,花從來沒有敗過,因為每日都有人新送。從吃食、衣物到住宿,她都是獨一份的單供。
過分的奢靡足以毀壞一個人的心志,狂熱的豔羨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人的持守。
杳杏還沒走到大堂門口的時候,一路直著過來,已經看見了坐在主位的爹孃,他倆都拄著頭,扶額的扶額、揉穴的揉穴。等再走近一點,看清了兩個人的臉,她忽然發現,他們老了。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詞彙,好像身體本能會排斥接受這個事實,你甚至不清楚它引起了些什麼聯想,因為那些聯想常常一滑而過。但當你發現一個人與你記憶中的面目並不相似時,你就開始害怕了,當你發現他們的臉上滿是所謂打磨的痕跡,漏掉光彩時,你就開始心酸。
杳杏明知這是正常事,但他們蒼老的速度還是比她想象中快了太多。
她眼睛難免紅了。
她爹忽地看見久沒回家的她站在門口,激動得立馬站起來,往這邊過來迎她,卻被她娘喝住,只好又原地歪著坐下。
杳杏早知這般情況,也不發怒。只是趁在門口收遮陽傘的功夫,抹乾淨了眼睛。
她把傘遞給身後的丫鬟,這丫鬟是跟著她從這府裡一同出去的。
杳杏也不要人招呼,自己就坐到了下邊。她用手勢招呼後頭跟著的那些僕人,把東西都抬進來。
一箱又一箱,足足三十六抬。
等全搬完了,東西把外面的院子也塞了個滿當。
她孃親終於願意開口,問:“你搬這些進來是什麼意思,我們家如今養不起你這位大佛。”
她懶洋洋地回:“您倒先別想太多。別說你這院子我根本瞧不上,就是你求我回來,我都不一定會回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