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答:“就是難以脫離。”
今夜,此時,我也感受到了我的命,宿命的難以脫離,從我被造出來的那天起,我的主人就教會我了。
我知道,“使愛生別離,不如共死去”,而我的命,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我拆斷我的每一根骨頭,扯裂連線的筋,我的血不是流動的,是凝固的碎屑,我的肉一塊塊脫落,看起來很多,但只花了一瞬。在我肚子裡的,被我掉下的肉砸到,流出了人的紅血。在我心門外的,被我的衣瓦誤傷,有些逃得很遠。我肺腑裡那些呢,他們手中的火點燃了我胃裡的食物,床鋪,桌椅,自然也連累了我。我聽見他們的叫喊,卻並不歡喜,因為他們沒有叫出愛人的名字。唯有……唯有她,她含著淚喚出了我最想聽見的那一聲:“阿玉……”
我想到了我的來生,等我見到我的主人,我要告訴他,雖然我也老了,時光並不偏私,可我有了一個名字,我自己找到的名字,我叫:“阿玉”。
等鄺竒他們第二天到山腳時,山就被封了,他們心裡覺得“不妙”,拉人一問,才知道,山上的宅子忽然塌了,裡面的所有人都死了。一場大火後,連屍體都分不清楚誰是誰,現今達官貴人們都往這兒趕,來認人理喪。
洪毣死死抓住手裡的鞭子,她不愛哭,生離死別前也沒有眼淚,雖然她很痛、很悔。反倒是鄺竒,一下激出淚來,二話不說就想上山,被洪毣拉住:“已經沒用了。”
鄺竒紅著眼:“我只是想去送一程。”
“明年,明年我們回來,給他們把屋子重新蓋好,照良良說的,再搭個園子,一半種瓜,一半種花。”
鏡子咕嘟咕嘟地吐泡,畫面又一陣模糊……
兔子已哭得抽搐,它問:“怎麼這本子忽地變得如此悲傷?我眼淚都要禁不住流了,我想吃果子,我還想喝瓊漿,再不填塞些,我要受不了了。”
流月把兔子愛吃的紅果丟給司命,司命從袋子裡掏出來,小顆小顆地餵食,又摻著餵它東西喝。
一喝下去,小兔子被辣得直翻舌頭,不停吐口水。
司命嫌棄它弄臭衣服,把它推到椅子上坐著。
流月氣:“你怎麼餵它酒喝?”
司命充耳不聞,只和兔子說:“怎麼樣,現在感覺是不是好多了?這悲傷時候喝些甜的,全是浪費。唯心苦了,才嘗得出酒的滋味。”
小兔子睜著紅眼睛,咂巴咂巴嘴,好像是這麼個味兒。它咬著司命的袖子,想再討一口。司命又給餵了一小嘴。小兔子還是嗆喉嚨,卻嗆笑了。
司命瞧著也樂,樂夠了就喚鏡子:“差不多得了,放下一個出來。”
流月看著可預見的將來,他屋子裡到處是酒味,有隻兔子整天口吐白沫,搖搖晃晃……一時,掌下的力都聚了起來,等他偏頭再望一眼,力又消了,只當刮過一陣風。
鏡子震自己的小嘴玩,故意抖些波出來,一晃,就到了兩個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