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濼笑,又說:“她是很久之前的人了,如今流傳下來的,只有她的畫像。但據傳,她本人比像還有再美上三分,人一旦太美了,便無筆再畫得出來了。我初次看見,也以為是誰人幻描,便細細詢問。然後才得知,她是原來的舉世聞名的第一美人:杳杏。”
項葉蹙眉:“這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西濼說:“世人常說,她的一生,是敗在了‘色’字,可在我看來不然。她的一生,是敗在‘貪權’。”
項葉問:“何意?”
西濼說:“對這個女子來講,美貌不過是一副好用的武器,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實在太多,人心易得,便不珍惜。求到最後,只剩更高更便享用的權力。故她一生改嫁三人,最後進宮,死在了一場宮變裡。”
項葉恍然:“我知道她是誰了。但你說法有誤,硬要說,她還要嫁過第四位,雖說有名無實,追封時她已死,可真要說起來,她確實有名字的。”
“原來如此。此等人,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項葉柔柔地看她:“西濼你長得柔順,說起話來倒是辛辣得很。”
“我無這般顧忌,從小到大,只知說實話罷了。”
“這是你們靈國的規矩嗎?完全不必任何遮掩,也不擔憂傷到別人的心,或者找惹麻煩。”
“是。因為,我們雖有情緒,但無人會真的將這些太放在心上,更重要的是,我們相信彼此,所以並不覺得,這些言語是為了傷害或者某種目的,而被講出來。只會覺得,這是互相幫助、指引,或者調戲、玩鬧。”
項葉笑得彎了眼睛,露出羨慕:“你們的國家真好。”
西濼仍然毫不留情:“你們本也可以這麼好。”
項葉挑眉輕嘆:“也許吧,這些事,我們管不了別人怎麼想怎麼做,但總歸能管好自己。這樣在你們的國家來說,是足夠的嗎?”
西濼答:“自然。我們亦不會強迫誰成誰,其實,在我們的……”西濼端著的碗突然碎了,她裙子被酒濺溼,可她也不管,只看著碎了的碗。
項葉以為她沒有帕子,便將自己的遞給她,又安撫說:“沒事,你還喝嗎,我給你再拿一個。”
西濼搖頭,自己把碎碗收拾了丟掉。
項葉等她坐回來,又問:“你剛剛說,在你們的國家……”
西濼又搖頭,說:“抱歉,關於這事,我不能再說。”
項葉不明白:“是因為打碎了一個碗?”
西濼說:“這只是一種傳遞訊息的方式,我有我必須保守的秘密。”
項葉瞭然,笑笑:“沒事,那你的心上人呢,這能同我說嗎?”
西濼講:“講他之前,我忽地又想起了一個女子,你還想聽嗎?”
項葉點頭。
“這個女子,有些悲苦,卻又幸福。”
項葉:“我感覺人人如此,卻又覺得,你所說的,該並不一般。”
西濼笑:“你很有普世之心,又有悟道之力,為何不做些能助人的事?”
項葉睜大眼:“我嗎”,又眯眼笑:“從小我只會彈琴,你如果覺得彈琴給別人聽,彈得還不賴,也算助人的事,那我便能助人。”
“萬般事,只要用好,皆能助人,不是隻有大夫能做,而是人人都能。譬如砍柴者,看完一筐,可送一小把與鄰居,又可挑個日子,買些樹種,再把樹種起來;譬如採花人,採一簇鮮花,賣掉大半把,還能將剩下的送給老人,老人最是惜花;又譬如賣糖人的小販,遇見喜歡的小孩時,可以送他一個糖人吃;譬如衣服鋪的老闆,可以把貴人制衣服用剩的布料細心剪裁,做荷包,做小帽,送給貧人的小孩;又譬如你們現在就有的風俗,養一頭豬賣完之後,總要留些肉,請大家來免費飽餐一頓。再譬如你剛剛所說的彈琴,你若能不只與風雅之士圍坐而論譜、相約而賽技,也能偶爾去給那些從未聽過的人彈,教無力學的人學,路邊若遇見誰人在哭,就贈他一曲慰心,這樣,不是也算助人嗎?世間萬般事,皆可助人,樂善好施四字,從不是富人專用。有心助,即能助,而且這助,還不比勉為其難,也不必圖面子好名聲,只是力所能及,卻又互相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