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會打電話來?”
“你父母的長途電話!”韋鵬飛去接電話,補充的說:“我查到你的房間號碼,就打了電話告訴你父母,請他們晚一點打來,先給我們一些談話的時間!”他拿起電話,對著聽筒叫:“劉伯母,您放心,一切都好!劉伯伯,什麼?……不可能的!鉻釩鋼是一種合金,根本沒辦法分開……哦,好的!”他把聽筒遞給靈珊:“你爸爸要和你說話!”
靈珊眨了眨眼睛,挑了挑眉毛,癟了癟嘴,面容尷尬,勉強的拿起電話,她心虛的叫了一聲:
“爸?”“靈珊,”劉思謙惱火的說:“你這個無腦小妖怪把全家攪得天翻地覆,弄得我煩透了!恨不得今晚就嫁掉你!免得傷腦筋!”“爸爸!”她漲紅了臉喊。
“哈哈!”劉思謙笑了。“你放心的在山上玩兩天吧,你姐姐會去幫你代課。靈珊,你可真會鬧故事啊。可是,唉!我喜歡你,小妖怪。”“爸爸!”淚珠又湧進了她的眼眶。
“等一下!”劉思謙說:“楚楚要和你說話!”
“楚楚!”她的心臟怦然一跳,眼光就求助的看向於韋鵬飛。她怕這個孩子,她實在怕這個孩子。韋鵬飛走了過去,用手攬住她的肩,把耳朵也貼在聽筒上。
“阿姨!”楚楚那嬌嬌嫩嫩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到那裡去了?我媽媽說,是我把你氣走了!阿姨——”她拉長了聲音,軟軟的說:“你不要生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罵你是妖怪,我……我……我很想你!阿姨!你走了,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你!”“楚楚!”她啞聲喊,鼻子又不通氣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我會——儘早回來!”
“阿姨,我唱一個歌給你聽好不好?”
“好。”她怯怯的說,心裡又嘀咕起來了,想起她那支“最怕爸爸,娶後孃呀!”的兒歌。
可是,楚楚用那童稚的聲音,軟軟的唱起來了。唱的竟是一支久遠以前的歌,一支好奇妙好奇妙的歌:
“月朦朧,鳥朦朧,點點螢火照夜空。
山朦朧,樹朦朧,唧唧秋蟲正呢噥。
花朦朧,葉朦朧,晚風輕輕叩簾櫳。
燈朦朧,人朦朧,今宵但願同入夢!”
她唱完了,然後,她細聲細氣的說:
“阿姨,你看,我記得你唱的歌!”
靈珊說不出話來了,她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那麼久以前哄她睡覺時唱的歌,難得她竟記得!她握著聽筒,整個人都呆住了。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收了線,她仍然握著聽筒發怔。韋鵬飛輕輕的從她手中取下聽筒,輕輕的放回電話機上。他的手從後面輕輕的環繞過來,輕輕的擁住了她。他們站在那落地長窗前面。窗外,正是月朦朧,鳥朦朧,山朦朧,樹朦朧的時候。窗內,卻是燈朦朧,人朦朧,你朦朧,我朦朧的一刻了。
他們靜靜的站著,靜靜的依偎著,靜靜的擁著一窗月色,靜靜的聽著鳥語呢噥。人生到了這個境界,言語已經是多餘的了。
——全書完——
一九七六年九月二十六日凌晨初稿完稿
一九七六年十月一日晚一度修正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一日再度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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