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綸巾小僮飛跑出來,從安屠城背後接下連決,攙著連決往大廣場走去,檀香味愈加濃郁,飄入連決鼻子裡,簡直沁入心脾。
連決一再強撐著,剛走到大廣場中間,胃裡泛出一股酸水,連決“哇”地吐出幾口膽汁,眼前接著一黑,意識滑向了黑暗的深淵。
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前,連決隱約看到,一個人影越來越近,逆著光發出模糊的芒刺,這人的身形舉止,卻有股說不出的熟悉......
安屠城和來者打了個招呼,便一把攜起昏過去的連決,向聖古學院後方的園林奔去,一頭扎進最前頭的一座木舍。推門一看,屋裡沒什麼陳設,卻一塵不染,僅一桌兩凳,三杯兩盞,靠著內牆放置著一張窄木床,紫檀高桌上隨手擺了一柄玉蕭,除此之外,再難看出屋主人的愛好了。
連決被安屠城放在這張窄木床上,眼皮像頂著針頭,一抬眸就又辣又痛,耳朵裡倒是能聽到些動靜。
一些模糊的交談鑽入連決耳朵,甕聲甕氣地,像催眠曲似的,連決又昏昏地暈了過去。
安屠城對面,立著一位清瘦的老者,老者穿了一件淡灰色的粗布袍,雪白鶴髮順著臉頰垂下,蓋住了凹陷的腮幫,鼻子周圍的肌膚,爬滿了刀刻般幹黃皺紋。
不過,這位老者瞳仁閃光,看起來精神矍鑠,他伸出一隻乾枯多皺的手,輕搭上連決的脈搏,眉頭一皺,對安屠城道:“沒救了!”
安屠城似乎和老者很相熟了,見他詐唬自己,反而一笑:“要是真沒救,您老也不說話了。”
老者聽罷,一張清瘦臉孔也露出淡淡笑容,“我是說,放在別人手裡沒救了。”
安屠城斂起笑容,恭謹道:“擱在您手裡,是怎麼個救法?”
老者平直的唇角一牽,脆聲道:“難!”
安屠城和老者對視著,嘴角頗具玩味的笑意漸濃,“上次在我山莊,您看中了諍月古琴,我送您就是了。”
老者點了點頭,蒼老的臉孔竟閃過一絲頑皮,笑道:“你可別跟人說我拿救人威脅你,十年修為換一張琴,我可沒賺什麼!”
“什麼!”安屠城眉毛一軒,愕然道:“救這小子,得耗您十年修為?那可使不得!”
老者的臉孔凝重得幾乎滴水,一對兒清絕的眼珠掠過連決,暗暗咬了咬牙關,斷聲道:“救這個孩子,我責無旁貸!但他體格詭異,就算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也是危在旦夕。”
安屠城眼珠一轉,思忖少頃,試探地說道:“您耗費十年功力,也只能換他朝不保夕的性命,那可就不值了!”
“不打緊的,哪怕他多活一天,耗費我幾個十年修為,我也是義不容辭的。”老者平淡地說道,手臂一起一伏,已開始積蓄真力。
安屠城滿腹狐疑,揣測地問道:“聽這話音,倒像您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