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一塊牌位按次序擺在了神龕之下,姊姊的,李謜的,寧兒的,後來又添上了兩塊空白的,沒有寫名字。
那是李淳和郭鏦的。
夜色沉沉地籠罩下來,她仔細凝視著那兩個空白的牌位,久久不能釋懷。這是她一生中最親近的兩個人啊,到如今,卻偏偏都已經成了冰冷的牌位。她把牌位端端正正地擺好,然後退後兩步,從架子上取出筆墨硯臺,磨了一點點墨。
取出其中一塊空白的牌位,她緩緩提筆,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寫下:兄郭鏦之位。
寫完,擺上去,又拿下最後一塊,寫了一個“夫”字,卻喉頭哽咽,到底一雙手,還是顫抖得寫不下去。
說好要陪著她一起白頭偕老的,怎麼只剩下這孤零零冷冰冰的一塊牌位呢?
她把毛筆擱在一邊,抱著那塊只寫了一個字的牌位,忍不住痛哭失聲。他給她留下了這樣的一個大唐,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啊!
今夜,她再給他們磕一個頭,上一爐香,也許往後,就該別人來給她磕頭上香了。
李淳,奈何橋下的孟婆湯你到底喝了沒有,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很快的,真的,我很快就會來找你,我陪你一起走,這樣,你在那邊就不會孤零零的了……
她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裡面是兩粒毒藥。一粒就可以見血封喉,為了保險起見,她準備了兩粒。
她是大唐尊貴的太皇太后,決不能屈辱地死在別人的手裡。無論是郭家,還是她,都只能自己選擇結束。
她把兩粒藥丸倒在手心裡,然後捏起一粒,對著昏黃的燈光看了看。
紅色的,小小的,看起來很美麗。
從今以後,郭念雲這個名字,也將會埋進歷史的塵埃裡。
她把那粒小小的藥丸拿到嘴邊,正要吞下去,忽然身後一個人從牆角的陰影裡衝出,一巴掌扇掉她手裡的藥丸。
“念雲!”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如夢如幻。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有沒有吃下那藥丸,怎麼這麼快就見到他了呢?她死了還是沒死呢?不是說藥丸吃下去,還會難受一陣子呢……
一個懷抱,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
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熟悉,也不是不熟悉。明明能感覺到那人對她的深情和心痛,一定是她最親近的人,可那懷抱的感覺,明明很像他,可又彷彿不是他。
“念雲,是我,我回來了!”那帶著絲絲心痛的聲音,將她包圍。
她的眼淚洶湧而出,“淳,淳,是你嗎?”
她緊緊地抱著他,不願意鬆手,好像稍微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一樣。
她猜得沒錯,李淳果然還活著,而且一直就隱藏在黑暗中,跟在她的身邊。從她在長閣墜樓的那次,就已經隱隱地覺察到不對,救她的人,應該就是他。但他不肯出現,她也抓不到他。他隱匿的本事,竟好像已經登峰造極。
而他隱忍的本事,也登峰造極。
恆兒出家了,他都不肯出現。甚至她把皇位傳給了光王,他也沒有出聲。連她都疑惑了,又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