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我明年若是不去分宜嚴府教學,那麼與陸妙想和嬰姿見面的機會就沒有了,難道真要等到嚴世蕃殺頭後再去救助她二人嗎,世事叵測,這期間又會有多少變數,我不能失信於陸妙想——”
“哥哥,下棋呀。”
妞妞等哥哥的下一手棋等了好一會了,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
曾漁“噢”的一聲,掃了一眼棋局,拈起一枚冰冷的黑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在爆竹和鼓吹偶爾間歇的短暫時間內,除夕夜極靜,曾漁聽到母親還在廚下炒蠶豆、炒南瓜子、葵花子的聲音,炒豆子、瓜子時是用細沙拌著炒的,鍋鏟“擦擦”的聲音、沙子在鐵鍋裡流動的“沙沙”聲,還有飄到鼻邊的炒貨香味,這是令曾漁沉醉的過年的農家況味。
……
不知從何時起,鄉紳文士之間新春拜年只遞個拜帖就表示來過了,人並不進去門,當然,進去了主人也往往不在,因為交流廣闊的主人也忙著到處遞拜帖,這就好比後世過年發簡訊,表示還有你這個朋友,不過群發就顯得世風太不古了,嘉靖年間的人們拜年好歹也到人家門前走了一遭——
嘉靖四十年,歲在辛酉,新春第一天,天氣晴好,曾漁早起給母親磕了頭,也忙碌著出門拜年了,在上饒城他除了姐姐曾若蘭一家以及交情好的吳春澤之外,沒有別的需要去拜年的人家,所以一早他先去了吳春澤府上,去年他在分宜,吳春澤對他家關照不少——
因為要留四喜在家應門,曾漁獨自去吳村,在村口正遇吳春澤騎了小驢準備外出送拜帖,吳春澤慌忙下驢作揖,當即陪著曾漁回到家裡見老父,揖讓行禮說了一番祝福喜慶語之後,吳春澤又與曾漁一起到曾宅祝賀新春,小坐了片刻,吳春澤便騎驢往城裡親友拜年。
曾漁牽了蒙古馬黑豆出來騎上去祝家畈,半路就遇到了姐姐曾若蘭一家四口還有一婢一僕六個人正要到曾宅拜年,曾母周氏是長輩嘛,曾若蘭先來這邊拜年也是應該。
曾漁道:“姐姐姐夫先到宅子裡坐著,我去給祝老爹磕個頭就回來。”
兩個外甥女阿彤和阿煒叫著:“鯉魚舅舅新年吉祥,鯉魚舅舅狀元及第,鯉魚舅舅嬌美美妾——壓歲錢,壓歲錢,鯉魚舅舅給壓歲錢。”
曾漁笑道:“去宅子裡等著,舅舅很快回來。”
曾漁到了祝家大宅拜見了祝巨榮,祝巨榮硬要留他喝茶說話,自去年曾筌為祝巨榮治病針灸之後,祝巨榮風癱之疾了好了很多,現在已經可以扶杖走路,只是說話含糊不清,精神頭卻又好,與曾漁絮叨了半天——
祝德棟的兩個哥哥現在對曾漁也是奉承有加,一起陪著喝茶說話,等曾漁回到北門外宅子就已經中午了,曾若蘭一家當然是要在這邊用午飯的,曾母周氏和曾若蘭都在廚下忙碌著,四喜遞上一疊拜帖,竟有二十多封,都是上次文會聚過的那些秀才——
曾漁道:“這要我一一去回拜豈不跑斷我的腿,不,跑斷黑豆的腿。”想想這樣的拜年沒什麼意思,也懶得去回拜,次日一早去和吳春澤商量一下,在一家酒樓宴請諸生,這新春酒喝到午後未時末才散,更相約明日由另一位秀才請客,繼續飲酒論文。
在北門外曾漁和吳春澤道別,回到自家宅子卻見大門外停著兩頂轎子,不知家裡來了什麼客人?t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