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
我懷疑我在做夢。
我經常做這樣的夢,夢裡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我只是感到害怕,極度的瘋狂的醒不來的害怕。
可是我很快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在做夢,我的身上黏糊糊的,像是沾滿了糖漿,那種感覺那麼真實,讓我一下子想起來小時候有一次踩著凳子爬上櫃臺,用盡力氣去夠櫃臺上面的蜂蜜瓶子,窗外的蟬鳴和我一樣歇斯底裡的想要抓住倏忽而逝的夏天,蜂蜜瓶子在我觸碰的那一刻,涼絲絲的讓我渾身甜的顫慄,我興奮又激動,滑膩膩的瓶子卻一瞬間脫手而落。我總是做不好事。於是我渾身黏糊糊的,一邊黏糊糊的挨罵,一邊偷偷的舔著蜂蜜,我不知為何蜂蜜就不甜了,就像我不知這個世界為何總是會有意外。
我低頭看去,很容易就能判斷我身上黏糊糊的不是蜂蜜,蜂蜜沒有這樣的鐵鏽紅,像是被吸血鬼吻過的野薔薇瘋狂的爬滿了我的白色衣裙,攀上我的脖頸。我感到一陣窒息。
是血!
我的身上全部是血!
我感到一陣暈眩。
窗外傳來一陣喧嘩,聲勢浩大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出事了!殺人了!兇手是誰?”
出事了!
殺人了!
兇手是誰?
不知道。
到處都是血。
到處都是血……我突然感到一陣劇痛。
我從來沒有在夢中感覺到過痛,我通常只會感到緊張,害怕,和無休無止的絕望。
可是我現在感覺很痛,從身體的某個隱秘的位置開始,然後所有的神經元彷彿都被通了電,將那種痛楚傳遍了我的全身。混亂中無法找到那個隱秘的源頭。
真的好痛。
房子裡光線很暗,不知是否是陽光不透徹的緣故,散發著一些淡淡的黴味。我試圖朝周圍看去,身子微微一動,身下的床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像是壓住了一隻活潑的小□□。被木板遮住的窗戶下面是一個老舊的木頭櫃子,接著虛弱的光線,看起來像是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估計是這家主人的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寶物,櫃子上面擺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牆上掛著動物的皮毛——不知道是兔子還是狐貍,怪陰森的。
難道,我被綁架了。
我的心中一陣驚駭,立即想起來新聞上那些被拐到偏遠山村裡賣給傻子當媳婦兒的女大學生。
“吱呀~” 耳邊傳來木門拉動的聲音。
我渾身最最細小的神經都一起打了個寒戰,我四處看著,試圖找到一個趁手的東西來自保,可是床上除了一張蓋在我身上的五彩斑斕的柔軟毯子以外一無所有,靠近門口的地方倒是有一根光滑的木棍,但距離我太遠,我過去的取得速度不見得要比闖入者更快。
又是“吱呀”一聲,我注意到了,是那種老舊的需要上油的木門扭開的聲音,接著我聽到奇怪的腳步聲,一重一輕,一重一輕,像是希臘神話裡面的三腳怪。隨著木門推開,大片的陽光落在我貪婪的臉上,我眯縫起眼睛朝門外看去,此時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沒有戴眼鏡的我視力竟然是如此的敏銳,以及,我的眼鏡去哪裡了。
門外進來了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女人,她披著一件猩紅的袍子,尖尖的帽子下面壓著蓬鬆的紅色的卷發,卷發下面是像帽子一樣尖尖的鼻子無比醒目的奪人眼球。若不是看到她一雙母鷹似的兇狠眼神裡面裹挾著母性的溫柔,我會以為她是個男人。她沖著我走了過來,伴隨著一重一輕的奇怪聲音,卻又在靠近我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後一臉冷酷的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
我毫不畏懼的回望過去——這可不符合我一貫的風格,我盯著她琥珀色的眼珠,竟差一點兒尖叫出來。
那雙琥珀色的眼珠裡面,我可以看到一個滿頭金發,眼窩幽深,鼻樑高挺的美人兒,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靠的這麼近,我會懷疑這個房子裡還有第三個人,畢竟,懷疑這個美人兒就是我,簡直比房間裡有第三個人更匪夷所思。
一陣說不清緣由的恐懼攫取上我的心頭,黑衣女人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我,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你是誰?” 我終於忍不住說出口。
可是,等一等,為什麼我說的是英文?還是語法如此古老的時代,作為學藝不精的英語專業研究生,我的識別僅能如此了,這似乎是個接近莎士比亞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