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舞會
雖然大雪覆蓋了整個城市,車馬不便,但是德雷爾家還是克服了一切困難,生日宴會所需的所有物品、食物都在最後一刻完美的準備好了。
這些天路安娜看起來看起來格外的快活,話總是很多,一刻都不肯停下來似的,她纏著德雷爾讀書,纏著德雷爾姐姐教她彈鋼琴,又不斷地拉著伊阿宋跳舞,德雷爾姐姐溫柔的戲說路安娜活潑的像是聖誕節前的小鹿。
如果伊阿宋沒有撞到那一幕,他會一直這樣以為。在宴會前兩天的一個晚上,照例有幾個客人在德雷爾家打橋牌,德雷爾和路安娜,還有另外一個漂亮的年輕夫人在一邊讀書,過了一會兒,伊阿宋覺得屋子裡太過悶熱,他抬頭去看窗戶是不是關的太緊,無意中發現原本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德雷爾三個人都不見了。
伊阿宋在那一刻有些坐立難安,這些天他從德雷爾姐夫那裡聽到不少關於德雷爾的風流傳聞,其實即使德雷爾姐夫不告訴他,他也完全想象得到,德雷爾太熱情、又太富有了,於是在一局橋牌結束以後,藉口去透透氣,他沿著樓梯沒頭蒼蠅似的亂闖,卻不料在一道窗欞後面,看到路安娜獨自站在陽臺上,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什麼人。伊阿宋默默地站在窗邊,小心的打量著路安娜的側臉,樓下傳來哀婉的音樂,他猜這是安格爾小姐,她總是寡著一張臉,出身尊貴、衣食不缺、年紀輕輕卻過度偏愛那些哀婉悲傷的音樂,可是此刻,伊阿宋在哀婉沉鬱中漸漸冷靜下來,他為自己的妒忌、自己的疑心而感到懊悔不已,因為他看到路安娜在哭。
他躲在暗處,不知道自己應該假裝突然出現,還是給路安娜足夠的空間獨自消化,他隔著曲折的迴廊和淺白色的簾子,看到窗外的風雪撲落到了路安娜金色的頭發上,她全然不顧,全然無察覺,只是用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的大哭,影影綽綽的哭聲隨著窗外的雪花落在伊阿宋的心口,她怎麼了?要不要上前去安慰她?可是伊阿宋在這方面並不擅長,他要是長了德雷爾那樣一張舌燦金花的嘴巴就好了!就在伊阿宋猶豫間,他突然聽到拖沓的腳步聲,接著傳來廚娘哈裡粗糙的喊聲:“路安娜小姐,別站在窗戶邊了,小心受到風寒!”
路安娜背對著廚娘肩膀聳了聳,伊阿宋猜測她是在用手擦了擦臉頰,接著只見路安娜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一副被凍僵了的微笑,她對廚娘哈裡道謝:“謝謝你!我不會生病的!”
廚娘哈裡長了一雙敏銳的眼睛,她盯著路安娜道:“路安娜小姐,可不要輕易說大話!昨天晚上還在這裡跳舞跳了一整個晚上的麗莎小姐,今天就派人送信來說不能參加後天的宴會啦!”
“她怎麼了?”路安娜記得那個傲慢的姑娘。
“聽說染了嚴重的風寒!”廚娘哈裡上前一步,摸了摸路安娜的額頭:“路安娜小姐,你還好嗎你怎麼發抖啊?你的臉怎麼這麼白?”
路安娜緊張的下意識抓住廚孃的手,聲音微微顫抖:“哈裡,這麼冷的天,有人會被凍死嗎?”廚娘拉著路安娜朝樓下走去:“還好沒有發燒,否則您可要惹麻煩啦!德雷爾小姐的身子可經不起折騰的。”
“噯,哈裡,今年的暴雪是不是格外的大,會有人凍死嗎?”路安娜卻繼續問道。
“路安娜小姐,”廚娘冷淡的說道:“您問的什麼話,每年都會有人被凍死的。”
後面的話伊阿宋就聽不清了,等到他們都下了樓,伊阿宋才從雜物間裡走了出來,他心裡思索著路安娜的奇怪的問題,難道她是為了那些在城裡無家可歸的乞丐而落淚嗎?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啊!
等到伊阿宋過了一會兒回到客廳的時候,路安娜已經坐在安格爾小姐身邊,快活的開著晚飯時候吃到鯡魚的玩笑,彷彿剛才那個失聲痛哭的人不是她一樣。只是那時候開始,伊阿宋開始敏銳的注意到,路安娜那些快活的笑臉下,常常在空無一人的時候換上落寞的神情。伊阿宋並無處理細膩情感的經驗,但是他相信換一方水土最容易療愈一個人的心情,心裡越發焦急想要啟程前往西海岸。
直到德雷爾的生日宴會開始,奧斯卡也沒有像信件上說的那樣按時出現。但是路安娜已經不再詢問他的訊息了,奧斯卡也不再提他那些驚人的才華。這天天氣很好,老天爺很給面子,白天一早就停了雪,太陽在雪地的反射下格外的耀眼,下午時分宅邸門口的道路上就開始陸陸續續響起來馬蹄聲,隨著客人絡繹不絕的到來,舞會在鐘聲敲響六下的時候開始了,桌子上擺了酥脆的果撻、餅幹、松軟的蛋糕、烤的流油的羊腿、豬排和切成小塊的鵝肝配果醬,僕人們一趟趟的端上來美味的葡萄酒,果子酒,客人們上樓換下來厚實的毛皮外衣,尤其是年輕的小姐們,穿著不同顏色的漂亮裙子出場,金光閃閃的首飾戴在纖細的脖頸上,像是美麗的歐洲公主。德雷爾遊刃有餘的遊走在客人們的吹捧與友好祝福中,不會忽略也不會冷落任何一個客人,大家不斷地恭喜著他即將出任約克市市長的喜訊,稱贊伊麗莎白女王的英明,稱贊生活的富裕,人心的良善。
或許是美酒的緣故,或許是溫暖的火爐,音樂,所有人都被這美好的氣氛迷醉了,路安娜和伊阿宋一起跳了第一支舞,她柔軟的靠在伊阿宋的肩膀上,不斷地重複著:“伊阿宋,我太愛你啦,我真是太愛你啦!”
伊阿宋從未聽到過這樣熱切的告白,他像是喝醉了一般,不小心踩錯了好幾個拍子也顧不上,只是忙不疊在路安娜的耳邊起誓:“親愛的,我發誓讓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雖然我們不能舉辦這麼盛大的舞會,可是我願意給你我的全部!”
“哦,伊阿宋,你對我已經足夠好啦!你已經太好啦!”路安娜低聲說,可是她的聲音突然發澀,像是喜極而泣了一般,幾乎帶著哀求道:“伊阿宋,不管怎麼樣,咱們明天一定出發吧?好不好?”
“當然!我也正是這麼想!我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我只是擔心會有些變故,”路安娜有些急迫的說道:“不管明天還下不下雪,咱們都不要等下去了!咱們都走吧!”
“好,我答應你!我以為你在這裡很開心,”伊阿宋疑惑道:“你沒事吧?”一支舞曲結束,伊阿宋終於覺察到路安娜那泛著紅暈的臉上隱藏著一絲不安,他們兩個下場休息,伊阿宋將路安娜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