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想見陳譽的心,熊熊燃燒,飛機落地後閆馳直接去了棗樹衚衕,哪怕就只是站在他的窗戶外面抽上一支煙也行。
於是閆馳真這麼幹了,深更半夜的不好敲人家門,也不好翻人家牆,只能傻逼乎乎的蹲在人家窗戶底下抽煙,像個踩點兒的小偷。
可自己才是丟了心的那個。
這也不能怪誰,要怪,就怪陳譽長得實在是好看。
陳譽是真好看,閆馳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又白又軟乎,臉蛋子一戳就是一個紅指頭印,閆馳戳過,被七歲的陳譽推了個屁股蹲兒。
七歲的陳譽還沒見過什麼世面,跳到鞋子上的蟋蟀都能專注的看上半天,閆馳當他喜歡,忙活了一整天,抓了幾十隻膀大腰圓叫得歡的大頭蟋蟀,用狗尾巴草串成串兒,等陳譽再來的時候開心的掛到了他的脖子上,被西裝筆挺的司機拎著棍子追了整條街。
閆馳邊跑邊解釋:“衚衕裡的孩子都這麼玩兒!”
……但確實沒掛這麼多……
從那次起,閆馳知道了,陳譽不喜歡小昆蟲,搞藝術的嘛,都文藝。
於是九歲的閆馳特意趕在下雪那天邀請陳譽去看雪,陳譽拒絕,但是沒關系,外來的孩子認生。
不認生的本地孩子翻窗戶進了李老師家,把陳譽偷了出來,閆馳記得那天什剎海還沒結冰,雪花落在水裡眨眼就沒了,陳譽掛著兩條清鼻涕,被後面趕來的李老師用大衣服裹回了家,病得整個寒假都沒再回來上過課。
那一年,李老師家窗戶就落了鎖,還安裝了窗簾,閆馳屁股腫了一個星期,他天天趴在櫃臺上往外看,小汽車來了一輛又一輛,可惜裡面沒有陳譽。
閆馳又點了一根煙,把西裝袖子一擼就翻進了李老師家的籬笆院,他找準了陳譽的窗戶,貼著牆根坐到地上,邊憶往昔邊仔細剖析,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後知後覺的長心眼的。
那最起碼得是十歲以後的事了。
從小就比閆馳多佔幾個心眼的閆菲都開始抹著張小花的口紅辦家家酒了,張士霄有事沒事的揪人女同學的小辮子,連大海都搶了語文課代表的沙包砸數學課代表的後腦勺時,閆馳終於長腦子了。
經過縝密的推斷和分析,閆馳得出結論,不管男孩兒女孩兒,只要他心裡有了那個特別的人,就總是會對人家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作為比自己早出生兩分鐘的長姐,閆菲曾經跟他說過:“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第一要素就是臉皮別薄,敢想敢幹,只有搶佔先機,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閆馳問:“這就是你搶佔我大呲花的理由嗎?”
閆菲搖頭:“其實這不是全部,你藏在門後邊兒的小鞭炮兒也被我點了。”
閆馳暴跳如雷,那是他撿了一個正月的大地紅,準備等過完年陳譽回來後扔腳邊炸他的!
閆菲轉身就跑,“砰”得一下撞翻了回來拜年的小金豆,點燃的大呲花燎著了兩人的衣服,閆馳眼疾手快一把將陳譽摁進雪堆裡,嘴還沒咧開就被趕來的保鏢扔出去兩米,閆菲從另外一堆雪裡爬了出來,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閆馳成了棗樹衚衕正月裡第一個捱打的小孩兒。
煙盒空了,腳下的煙蒂堆起一座小山,閆馳到底也沒能理得清楚,喜歡陳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後來有一次,陳譽終於主動跟他說了句話,閆馳高興的一整天都暈暈乎乎的,上課被拍了好幾回後腦勺……因為實在太過方便,他的雅座就在講桌旁邊。
吃過晚飯閆馳拽上冰爬犁就出了門,他在衚衕口等了兩個小時才等來了陳譽,路燈下陳譽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跑的。
閆馳立刻就不冷了,血液都澎湃起來。
他們順著河床滑了下去,閆馳站在冰上接住陳譽,那是他第一次握住他的手,隔著兩雙厚厚的手套,只有一秒,陳譽就站穩了,他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腳:“會掉下去嗎?”
閆馳說:“不會,我們天天來玩兒!”
陳譽點頭,他從汽車窗戶裡看到過,一閃而過,找不到哪個是閆馳,但笑鬧聲走出老遠都能聽到。
閆馳摘下自己的厚圍巾給陳譽裹在脖子上,那是張小花自己織的,一家四口人手一條,到閆馳這線不夠了,東湊西湊還是短,將將可以綁一個扣,閆馳綁出了經驗,上下一塞又暖和又不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