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皖知左右掃視了一眼,微微側了側身子,一股輕微的氣音傳入江映華的耳朵:“臣體弱,偶有暈眩,食此物略有助益。”
江映華眼角含笑的瞥了她一眼,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弱書生。
見陛下與人攀談正盡興,江映華站在那兒無趣,便接著話頭說了下去:“顏承旨心細如發,本王嘆服。只是下次做局,莫用木箭頭,沒勁。”
顏皖知站在她身後,聞言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思索了半晌也沒明白江映華說得是什麼局,有些猶疑的開口反問:“殿下何意?什麼木箭?”
江映華拿不準顏皖知的性子,但是事情已經發生過,好似也沒有裝傻充愣的必要。
顏皖知這個反應,倒也像是真的一無所知,如此,那密林中試探的局,便是陛下命了旁人做的,那局又真的如陛下所言,只是試試自己的身手嗎?
江映華有些心累,長姐身邊到底有幾波互不相幹的勢力,又有多少雙眼睛在無時無刻的盯著自己的言行?
在府中閑雲野鶴,做一個逍遙愜意的富貴閑人,便能避開是非,可母親和長姐偏偏不許;如今她總算說服自己,打算做出一番事業,還未開始便被人猜忌提防了麼?
她淡淡回道:“沒什麼。”說罷抬腳跟了上去,在陛下身後規矩的傾聽那小都尉激情澎湃的彙報操練的經驗。
好些時候,江映華寧願和高高在上的帝王沒有血緣牽絆,就像這小小都尉一般,兢兢業業做著自己的職分,有朝一日被君王青眼有加,那種被認可,被鼓舞的暢快該是何等的令人欣羨。
身在帝王家,取捨不易,有太多的考量,太多的情非得已。於國於家,論忠論孝,皆是求索一生的苦難學問。
江映華如此想著,面上情不自禁的染了一層哀愁,顏皖知方才的疑雲未散,悄然瞥見江映華的臉色,心中的迷惑更甚。
昨日無端的啜泣,離奇的大醉,今日的無精打採,憂思滿腹,這其中的每一樣,如何都不像一個苦盼的心願得以實現的人,該有的情愫。
江映華如行屍走肉般隨著陛下又檢閱了半刻,陛下終於鬆口,決定入準備好的中軍帳內休整片刻。聞聽此言,江映華總算放下心來,若是再折騰,她今日實在吃不消了。
入了帳內,早有人備下了糕點和茶水瓜果。疲累饑餓的江映華落座後,伸手便打算去拿一塊茶點充饑,卻在碰到茶點的剎那,感受到了上首投來的目光,下意識地,她抬眼過去,陛下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不曾移開,江映華會意,便撤回了手。
陛下無意讓她碰這裡的吃食。
茶點用不得,茶水她更是半點也不敢入口,不為別的,腹中空空,若是喝茶,只會加劇饑餓,愈發難捱。
“華兒,方才都尉的一席話,皆是經驗之談,聽此言論,你有何見解?”陛下幽幽的開口。
江映華心裡立時就慌了,她方才並沒有在聽那人說了什麼,思維早早發散到了別處,如何能有見解?
“臣,臣不甚瞭解步兵操練的講究,不知該如何評述,陛下恕罪。”江映華站起身來,規矩的拱手告罪。
陛下嗤笑一聲,並未點破,轉頭笑問顏皖知:“昭王聽了半晌,一字說不出來,顏卿素來能言善辯,機警過人,可曾悟出幾分門道?”
顏皖知十分詫異,自己一介文臣,如何被點名回答這等問題?
關鍵在於,她顏皖知方才的心思都在疑慮昭王,那兩只耳朵就是個擺設。連泡在軍中月餘的昭王都支吾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一文臣能編出道理來,才是見了鬼。
“臣愚鈍,不通軍務,不敢妄言。”顏皖知沒有底氣的答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打量著這二人,明明在自己身後跟了一路,本就是有意讓這二人好生在旁學著,一個兩個的都敢渾水摸魚的應付。若不是今日的操練士氣昂揚,令她頗為欣慰,此刻怕是早已怒火中燒。
“罷了,左右朕乏了,要歇上兩刻,你二人既不肯費腦子,那就動動筋骨,勞二位帳外跪候。”陛下端坐上首,柔聲細語的吩咐著。
陛下的陰陽怪氣令江映華和顏皖知毛骨悚然,二人一前一後匆匆退了出去,老老實實跪在了帳外的炎炎烈日下。
好在,四下除了親衛也沒有旁的人,不然這顏面掃地,回去沒法做人了。
江映華暗自腹誹,今日犯了太歲,處處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