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
高溫直逼四十度的天驟然下起暴雨,尚未落地便被蒸發成貼地飄動的霧,天穹撕裂烏雲的閃電當空直墜,雨勢便似劈頭的瀑布迸濺飛落。
林霧從沈祈宴的懷中掙脫,滿是血汙的肌膚被暴雨洗禮,轉瞬間慘白如月色,她連看都沒看一樣便抬腳往前走,被雨水打濕的衣角和褲角水滴如線。
沈祈宴滿含擔憂的想要跟上去,林霧停下來沒有回頭的冷聲道:“別跟著我。”
低沉啞然的嗓音微微發顫,似乎已經緊繃到了極點,瘦骨伶仃的脊柱和肩膀在暴雨中拉扯,被骨骼撐起近乎冷酷的線條。
沈祈宴驀地停住,手足無措,無所適從的看著林霧遠走,剛剛恢複跳動的心髒彷彿再度驟停,撕裂的劇痛讓他喉嚨泛起血腥,眼底一片熱辣的酸澀。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沒有看到林霧回來的跡象,只好回到家裡等她。
怕林霧回來他看不到,反正詭物也沒那麼容易死,他就靜靜地站在能量罩之外的大門口。
林霧一口氣走出去很遠,心裡亂糟糟的,腦子也鈍鈍的疼。
她想不明白,沈聞和韓桐在策劃下這一切的時候究竟是在想些什麼的,更想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苦難都那麼湊巧的降臨在她身上?
狂風悽厲的呼號在越來越大的雨中顯得沉悶,雨滴被風卷的打在身上有點疼,她幾乎睜不開眼睛,渾身都濕透了,雨水順著她的臉往下淌,像是無人知曉的眼淚。
她曾經以為不記得過去就不記得,過去不堪她還有以後,她一樣過得很好,因為她喜歡的人在身邊,所以哪怕再討厭這個世界,她也可以說服自己也還好,別無所求。
可知道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都是假的,沒有人愛她。
不知道走到了哪裡,昏沉暗淡的天色什麼都看不清,似乎是一處密林,雨水噼裡啪啦打在亭亭如蓋的樹葉中,像隔著一層般聽不真切。
林霧走到一棵樹下,抬手撐住樹幹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悽苦又透著說不出的嘲諷,“我可真是……太可悲了。”
溫熱的水滴沿著臉龐一滴滴墜下,她從空間裡掏出洄生鏡,翩躚的蝴蝶繞著鏡面緩緩飛舞,暴雨也無法阻止它。
緩緩展開的空間中,林霧將時間調回十七年前,一腳邁進去。
天色瞬間從陰沉的暴雨轉為晴空萬裡,熟悉又陌生的軍區大院,一棟棟純白的家屬樓圍繞著中間的廣場建起,綠蔭亭亭盛放在道路兩旁,時不時有家屬們說話的聲音響起。
林霧站在陰影中,向其中一棟樓門口看去,穿著鵝黃色蓬蓬裙的女孩兒紮著兩個小辮子,自己一個人坐在樓前的水泥臺階上,低頭撥弄一個小天牛。
林霧心口輕輕一動,那是小時候的她。
“馨馨啊,又自己一個人玩兒?”隔壁樓一個胖乎乎的阿姨端著一盤餃子走過來“好寶兒,吃飯了嗎?嬸嬸包了餃子,嘗嘗看好不好吃?”
林馨然抬起頭,漂亮的小臉甜甜笑道:“謝謝嬸嬸,已經吃過了,鶴叔叔做了蛋炒飯。”
“那行吧,要是餓了就來找嬸嬸,聽見沒有?”
“好,謝謝嬸嬸。”
胖嬸嬸端著餃子邊走邊搖頭嘆息道:“造了孽了,這麼小的孩子,一下子父母雙亡,以後可怎麼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