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垂眸沉思了半晌,從極端的情緒中抽離,再冷靜地回看過去,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韓桐,是沈聞,是她自己親手報了仇,恩怨兩清。
那時候的沈祈宴歸根結底不過才十歲的孩子,又能做什麼?她的遷怒未免不講道理。
即便當初策劃應該被拐走的孩子是沈祈宴,可又關沈祈宴什麼事呢?
擄錯人不是他的錯,只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他恰巧去了洗手間,而自己則遭遇了無妄之災。
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忘記尋找自己,甚至不惜與沈家決裂,找到她之後雖然從未明說,卻自始至終都在堅定不移的選擇她,站在她這邊,如果這都不夠,還要如何?
不管是愧疚也好,愛也罷,始終不可否認的是,沈祈宴早就已經在無形之中成為她最親近信任的人。
她的遷怒,不過是因為在最親近最信任的人面前,總是要求過高,所求太多,因為堅信不管自己做什麼他都絕不會離自己而去,被偏愛的有恃無恐罷了。
她心裡的陰暗不甘心,讓她沒辦法接受自己原本的人生被意外毀掉,甚至差點死在無人知曉的荒山,而本該承受這些的人卻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擁有光輝燦爛的未來。
理智想得清楚,情感卻難以認同。
她心中芥蒂最深的只是他一直隱瞞不說,而她又太過在意沈祈宴對自己究竟是愛還是愧疚,是她自己的自卑和不安在作祟。
沈祈宴自昏迷中睜開眼,視野尚不清晰,之前的記憶也還沒有完全理順,但已經做好了再次被撕碎的準備。
身下柔軟的觸感有些不太尋常,忽然一隻手暴力鉗住他的下巴逼他仰起頭,微微張開口,力道有些大不容許他有絲毫閃躲。
身體驟然僵硬,下意識就想還擊,視野慢慢清晰的光暈中,他似乎産生了幻覺。
然而有溫熱的觸感覆上仍有些微涼的唇,隨後鼻腔嗅到了熟悉的微微泛著苦澀的木質香氣,已知來人是誰的沈祈宴慢慢放鬆了身體,不再抵抗。
林霧心裡又氣又怕,似乎帶著懲罰的意味,動作粗暴而急切,生生吮吻的沈祈宴唇似火燒,舌尖痠麻,口腔裡沒有不疼的地方。
詭異的甜香在口腔裡彌漫,林霧松開他,看著男人白皙兩頰微微泛青的指印,紅腫的唇上染著殷紅的色澤。
那甜香是沈祈宴的血,他與人的不同之處此時竟然又在林霧心頭畫上一筆,微微泛涼。
沈祈宴喘息急促,眼底有薄而亮的水光晃動,緩緩從床上坐起,呆滯怔忪的似乎還沒弄清楚眼前的狀況。
只偶爾抿一抿滲血的唇瓣,垂下眸子顯得溫順極了,像是在安靜的等候發落般。
林霧也確實心軟了,也知道沈祈宴在故意用苦肉計讓她心疼。
但普羅詭境不計其數的死亡又複活不是假的,被撕碎的痛苦都是他一遍遍親身所感,無人能替,是他自己真真切切的咬牙承受過的。
林霧垂眸,臉上不見什麼表情,眼眸卻沉沉難定的看著他。
絕好的賣慘機會,沈祈宴明白,將他帶出普羅詭境就已經說明她對自己的愛戰勝了心裡的怨恨。
這時候自己但凡多求一求,隱晦提幾句有多疼,林霧必然輕拿輕放,就此揭過。
但他做不到,也不能這麼做,仗著她的喜歡就忽略她的痛苦換自己安然,仗著她心疼所以在她心上捅刀,他還是人嗎?
也許確實現在也不是人,但他不想讓她難過,更不想她留下所有的情緒獨自糾結消化。
他安靜的等著,不管她是否心中有氣還沒平息,哪怕不原諒,繼續拿他出氣也沒關系,他總能等到她能消氣的一天。
雖然不知道林霧被擄走後的那些年是怎樣過來的,但他始終記得第一面纏滿了繃帶的左眼,即便現在完好的幾乎看不出差別,他卻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這還是他知道的情況,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