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揉了揉迷濛的睡眼,然後重重的垂著頭,強忍著滿身的傷痛,抱著那比澡盆還要大的洗衣盆,繼續開始我新一天的折磨。
我把木盆放在水井邊上,也沒有矮凳子,只能蹲在地上,把雙手浸在冰冷的井水中,一件又一件的搓洗著這些髒穢的衣物。
這盆衣物裡,應該都是滿臉惡婆娘夫妻的私人物品。
有男人的褲頭兒,娘們兒的紅肚兜兜,還有幾件小孩子穿的,上面還沾著糞便的尿戒子。
這些腥臭的汙跡,把盆中的井水染得黃褐不堪。
我從天色暗淡,直洗到日上三竿,我的雙手被刺骨的井水拔的通紅。十根手指脹的像十根燒紅的火棍。
其餘雜役都吃完了早飯,我才草草的忙活完這一盆衣服。
黑漢子又拿著他的鞭子到後院給做監工,見我把衣物一件一件晾起,然後又指揮著我繼續重複昨天的工作——拉磨。
黑漢子總是看我不順眼,他時不時便抬起馬鞭子抽打我兩下。
也會變著花樣的嘟囔著罵我。
“懶雜碎,死瘸子,賤骨鬼,喪門星。”
我把磨盤把手上的麻繩纏在自己的肩背和腰桿上。推著磨碾子在院子裡一圈一圈不停旋轉。
終於不知在什麼時候,我亦把自己變成了和那群其他雜役一樣,模樣冷冷冰冰,像是一個沒有思想的木頭傀儡。
日升日落,斗轉星移。
我在這一方小小的旅店後院之中,已經當牛做馬了整整六天。
我喝慣了那滿是灰泥的白菜幫蘿蔔皮粥,也吃慣了比磚頭還要硬的雜麵窩窩頭。
終於,今夜我並沒有被鎖進廚房,在那將兩三米長的大通鋪裡,雜役們為我騰出了一個小小的席位。
這通鋪上鋪滿了扎人的稻草,不像是休息的臥房,倒更像是一口超大號的畜生圈。
我們總共有大約十一二個雜役,一起簇擁在這屋子裡。頭並著頭,腿打著腿,肩膀靠著肩膀頭。
就連翻身,都是其中一個翻,牽連著整個通鋪上的一排人都一個個的把自己掀個個,牽一髮而動全身。
這間屋子裡又熱又燥,人和人的皮肉全部貼在一起,身上的汗水在腋窩和腿窩處排不出去,慪成了腥酸邪臭的汗漬味兒。
蒼蠅蚊子尋著這最熟悉的味道進屋,然後把通鋪上躺著的所有雜役,從炕頭到炕梢全部臨幸一番。
這間屋子估計到了冬天還好,現在乃是在夏末,如實是太過遭罪,還抵不過我前幾天夜裡被鎖在廚房中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