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隨意蓋的小房子裡住了兩年,馮合第一次發現這個日晷這麼醜。
他以前睡覺很死。
天一點點地亮了。
馮合一直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他迫切地希望聽到烏井的鼾聲,那就說明他是一個正常的人,只是睡得晚起得早而已。
可是,外面偏偏沒有一絲聲音。一定是烏井還沒睡醒,馮合對自己說。他下了炕,輕輕地拉開房門,打算去院子裡的茅房撒尿。他早就憋壞了。
院子裡沒有人。
馮合強迫自己不往烏井屋子裡的方向看,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就快速地掃了一眼。
烏井穿得整整齊齊,端坐在火炕邊,紋絲不動。
馮合抖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還沒睡?”這句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了,又說:“早醒了?”
已經晚了。
烏井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彷彿被人戳穿了一個藏在心底的巨大秘密。
馮合躲進了茅房,掏出撒尿,卻尿不出來。都嚇回去了。
烏井悄無聲息地走出自己的房間,木木地喊了一聲:“馮合……”
馮合一下子尿了出來。又嚇出來了。
“什麼事?”他故作平靜地問。
“你說,紅燒肉是不是應該多放辣椒?”烏井的語氣有些怪異,肯定不懷好意。
馮合小心地說:“你說是就是。”
烏井輕輕地嘆口氣,說:“你還是覺得應該少放辣椒。”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馮合連忙解釋。
“你騙不了我。”烏井往前走了兩步,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我會讓你改變想法的。”說完,他返回了臥室,端坐在床邊,紋絲不動。
他到底要幹什麼?
馮合又驚又怕。
在這之前,馮合一直以為他是一個膽子很大的人。
他敢走夜路,敢一個人去給死人上墳,敢打架,敢殺雞,敢偷看我們村子裡的大姑娘換衣服,敢拿著菜刀跟客人吵架,敢從自家的房頂跳下去,敢一口氣喝下一大碗最烈的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