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
只見沿途簷頂、亭下、池邊,果真許多人,眾人或站或坐,或走或扛,動作利落,四處敲敲打打,竟在修簷補屋。這一數去怕也有二三百人,他們一心做事,彼此不交談,有人來似也不聞,有些剛好他們從面前經過,眼睛見了人,方才多看一眼。
季千裡怪道:這麼多人,怎麼那兄弟倆說一個也沒見過?果真都是趁他們不在來的?
“……是越老先生他們叫你們在這兒的?他們在哪兒?”
對方僅一眼又轉過頭,似來的和山中鴉雀無甚分別。越東風看他們也和看墳堆無差,“多半又聾又啞,和他們說什麼。”
季千裡又道,他們看來並無惡意,想必只是修繕工匠。又見有的屋簷分明已補了一半,庭院花樹也修剪好,池中魚屍爛葉亦打撈幹淨,大概已弄了許久,難怪遠看似有完處。
此間路稍好,他們也就慢下,那流雲從後追上,徑自越過他們鑽進一間庭院,季千裡望一眼,門外木牌刻著“房星是星”幾個字。
裡頭已被清掃得幹淨,四壁樹石,涼亭圓凳,看來和他自家住的差不多大,只未新添物事,略有幾分空曠。
見流雲在內轉悠,彷彿熟悉留戀得很,也不跟來,他又問,“這是你的屋子?”
“是它的屋子。”
“……流雲?”
“是啊。”
季千裡頭一回聽說馬兒有間屋子,還是這樣大個院子,匪夷所思道:“它一個人的?”
“它一個馬的。”
季千裡聽他笑自己,覺得之前被騙了,“你不是說馬廄在外邊兒麼?”
“它是我的馬,怎肯去住馬廄。”
季千裡雖未愁過銀子,卻也不金貴,官家大宅、清冷禪房、破爛山洞全盤接收,只道這人也如此,原來以前他的馬兒便是不肯住馬廄的,嘀咕道:“難怪它不肯跟別的馬住。”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它還這般,那是不識時務。”
季千裡笑,“你說它壞話,它待會兒可聽見了。”
越東風看著他,“是不是有點兒渴了?”
“是啊,我剛看到溪泉,還想喝來著。”
“山上溪泉是甜,不過小師父難道沒聞見香氣?”
季千裡深吸一口氣,山林十分清新,的確早無剛進門時臭氣,細聞好似還夾雜著一股醇香。
“咦,像是酒香,還有豆子……”
“嗯,看來人家真要請我們吃一頓。”
此間佔地廣,屋宇卻算不得多,漸往高處,那香氣愈濃。道寬有風,霧只浮薄,又無墳堆,松竹繁茂卻不憋悶,沿途臘梅點點,溪流錯落,白、碧、黃相映成趣,伴悠閑鳥雀聲,隱約似還有絲竹之聲,於耳於目都甚是幽美。
“這又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