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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騎士站在旅店的窗前,往外眺望。透過薄薄的白棉布襯衫,隱約顯出了他兩臂和胸膛肌肉上眾多的傷痕。出於多年來的習慣,只有在睡前,修蘭才會像現在這樣不穿鎧甲;畢竟,他所從事的是隨時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行當。
“三點了,你還不睡嗎?”已經躺在床上的杰特;尼頓打著哈欠問道,“年輕時不注意養生,到我這個年紀會後悔的。”
修蘭不禁失笑。“大叔你也才四十歲吧?還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個年紀呢……我只是在想今天這個任務。”
杰特語氣一凝:“因為是肯格勒來的任務的關係?你在擔心嗎?”
“略有些擔心。這次的護送任務有危險,但是也有機會……我在考慮怎麼做最好。總之,先要確定追擊者的身份。”
“如果是帝國的人,就麻煩大了。仲裁協會的滲透者們擁有相當危險的探測魔法,在這裡也未必安全。但如果不是……”
杰特接上他的話頭:“那麼在倫尼也會十分危險。”
“不管怎麼樣,先撐過這兩天再說。”修蘭站起身來,“我去找一下派克,讓他制定份防禦方案。這件工作可能會十分重要,不能偷懶。”
“那我就先睡了……”中年牧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翻了個身。修蘭悄悄吹熄了油燈,走出門去。
剛一出門,他就注意到了地板上有道微微發亮的鐵絲。
“別踩。”派克;塔普的聲音不知從哪處陰影中傳了出來,“還沒好。”
修蘭有點詫異地蹲下,端詳著那根鐵絲問道:“今天怎麼這麼勤快?往常你不是很不屑這些陷阱類的東西嗎?”
陰影中的男子滯澀了一下,回答道:“今天輸了。”
“難道是因為今天的戰果被別人超過了,想要用這種東西來顯示你的真實實力?”修蘭突然想起這個沉默的年輕人的履歷,有些哭笑不得,“沒有這種必要吧。除了你之外,這裡不會有人用殺人數來決定能力優劣的。”
回應騎士的是一聲輕輕的冷哼,似乎蘊含著一種名為“不屑”的情緒。聽到這種回應,修蘭突感一陣無名火起。
“好吧,可能我是不懂你的價值觀……但黛妮卡是肯定不會和你有一樣的想法的。她火焰箭的威力確實遠勝過我認識的一切魔法師,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技巧——但那絕對不是為了更快、更準確地殺人而發展出來的技巧。你怎樣想我不管,但我想請求你不要將她用你的價值體系來評定!薇倫小姐會很困擾的。”
聽到這些話,過了半晌,派克;塔普用仍然平靜的語氣回答道:“原來你的價值體系和我不同啊?”
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像陳述,卻毫無疑問是個反問句。修蘭就像被大錘正面擊中一樣,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踩上那根金屬絲。兩人不愉快的對話也就此中斷,各自悄然回到了房間,再也不提起這件事情。
但無論是杰特還是黛妮卡,都已經聽到了這場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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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少女魔法師用力咬住枕頭的邊緣,將頭整個埋在枕頭裡面——然而這也阻擋不住那些透過門縫和棉花的空隙飄進耳朵裡的零星詞彙。黛妮卡無心仔細去聽他們說了什麼,她只要知道那些是和她有關就夠了。
那就足以讓她心如亂麻。
她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名殺人者了。——或許,還是一名很好的,至少她的同伴都那樣說。她完成了一名冒險者該做的工作,也得到了同伴的誇獎……
但,為什麼她感受不到一絲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