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III
肯格勒大選的結果是一場鬧劇。無論是以何種道德標準來看,簇擁在肯格勒周圍的兩軍的目的都是見不得人的。
德蘭的特工們破壞了聯邦黨掌權的企圖,但倫尼的政治家軍官們也摧毀了自治黨政權的合法性。之後不甘心的自由軍和帝國軍互相偷襲了對手的營地,一同干擾了大選的進行。在這場偷襲和反偷襲的戰鬥中,自由軍第五國民“戰戟”師一半以上的人員被俘,而帝國志願軍則犧牲了一位論階級相當於帝國元帥的紅衣主教。
毫無疑問,這巨大的損失雙方都承受不起。當彼此的圖謀全都破產,檯面下的陰謀激化成檯面上的血戰的時,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把汙水往對手和己方其他同伴身上潑去。在這種時候,誰能先得到訊息,誰就能在輿論戰和必將到來的清算中取得主動。同樣的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處理的方法是完全不同的。
除去作為當事人的耐門和安妮外,首先得知這個訊息的當然是指揮這次進攻的艾薩克·牛頓本人。犧牲的紅衣主教杰特·牛頓是他的叔叔,作為法師仲裁協會精英的他也對教會的各種標誌性神蹟瞭如指掌。這悲傷的訊息並未影響艾薩克的判斷力,他果斷地在看到白光的同時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為了阻止了對方可能的追擊,他用幻光和幻聲魔法造出幻影,還特意挑選了一條繞過肯格勒城的撤退路線。
自由軍營地裡的火頭一個一個熄滅了,偵查師們告訴他沒有敵人從其中追擊出來。一直等到確認不會有追兵後,他才有時間開始悲傷。
牛頓的父親早逝,對艾薩克來說杰特叔父才是他真正的父親。他之所以能進入帝國大學奧術學院學習,都是因為有這位叔父的資助。他悄悄摘下了眼鏡,走在隊伍中最黑暗的角落。幾名副官試探著問他另外一邊的行動是不是出事了,他都沉著臉搪塞過去。經過預定的匯合地點時,他命令隊伍停留了十分鐘,但沒有人來會合。
回到戰戟師的營地時,牛頓發現修蘭和弗拉索爾都在門口的鐵色十字旗下等他,就連“霧鷹”伊蒂絲少校也穿了身便裝站在他們身邊。
牛頓揮了揮手,就地解散了突擊隊。低階軍官和士兵們知趣地散開,把場地留給了高階軍官們。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拉斯塔子爵走到牛頓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現在受到了很大打擊,但現在我們實在沒時間哀傷。說一下情況吧。”
牛頓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杰特閣下已經蒙諸神寵召。我們太過小看敵人了。”
在場的人們並沒有驚訝,他們早就從降臨的神蹟中知曉了這一點。修蘭接上話:“那麼,奧莉亞殿下呢?”
“我很想說因為杰特的奮戰,我們救出了她……但,很遺憾。我們完全失敗了。自由軍確實缺乏第一流施法者,但不代表他們缺少二三流的,就算是杰特恐怕也沒能力把殿下護送出來。”牛頓苦笑著回答,“我自己都差點失陷在裡面,他們的魔法裝備數量確實可怕。”
“會是那個布魯托·盧瑟嗎?他是個高階新教牧師。這些年新教的進步可真難以估計。”伊蒂絲想起了下午看到的事情。
修蘭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對手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怎麼交差。最近兩天我們不可能組織再一次的攻勢。自由軍中央方面軍主力就在伏特卡格勒,我們三天內一定要開拔,躲開他們的兵鋒。如果讓皇帝知道他最疼愛的妹妹生死不明,我們就全都有大麻煩了。”
聽到首席近衛騎士天真的想法,拉斯塔嘲諷道:“我們現在已經有大麻煩了。根據慣例來看,神出鬼沒的希德馬上就要出現了。你們還記得他接受安全部這五年來發生的那幾次大案件嗎?他總是帶著人在事情變得最糟糕的時候出現。”
修蘭點了點頭。“‘皇帝之眼’的那幾個案子我都有所耳聞。埃蒙伯爵和坎尼公爵謀反的那次、首都貧民黨人暴動的那次、還有盟約河決堤……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預言魔法?”
拉斯塔冷笑道:“我奇怪的並不是他怎麼做到,而是為什麼他這次沒有做到。他可是個有秘銀徽的法師!我敢賭上我所有的薪水,他就在我們一百公里以內,現在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把他引開了而已。我甚至懷疑今天那個不明身份的人就是他。等他發現我們的失敗,我們就完了。牛頓可以回大學,伊蒂絲可以繼續當埋伏特工,你、我加上那個安全部的探子就都要去永霜平原的邊境哨所待個幾年了。那兒連肉的配給都不多,咱們兩個獵點冬狼和霜巨人吃,嘖嘖,再打打野蠻人。據說一千五百個野蠻人可以換一枚永霜駐防勳章呢。”
這個冷笑話造成了嚴重的冷場。眾人都沉默下來,難堪地對視著。最後還是伊蒂絲強笑著打破了窒息的空氣。
“反正也只有照實報告了,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吧。總不能再叫黛妮卡來假裝公主還在這裡吧?”
比一個冷笑話更不可笑的東西就是兩個冷笑話。人們都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只有牛頓突然睜大了眼睛。
“等一下。為什麼不呢?”
其餘三人聽到這句話的反應,就像看到有枚十二磅重的炮彈砸在面前一樣。拉斯塔摸著鼻子,臉上掛著古怪的表情。“喂喂!艾薩克,你是認真的嗎?你該不會失去理智了吧。”
“那個,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伊蒂絲也反射性地撇清自己身上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