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珃尋機回了趟柴房,讓跟著的人全都在外頭站著,她獨自進去把那鞋子揣在懷裡帶好了方才趕往新住處。
進屋的時候郭媽媽已經鋪好了床。百花纏枝紋樣湖綠色綢緞面兒被子,竹葉紋碧色床單,旁邊擱著繡了貓兒撲雀鳥的引枕,清爽大方又添了點童趣。
賈珃看那雀鳥的繡樣走針有些眼熟,指了它問郭媽媽:“誰的活計?”
郭媽媽一個早先的粗使婆子哪裡認得太太屋裡人的手藝?連聲磕磕巴巴說不知。
夏葉在旁搶道:“像是藿香姐姐做的。只不知太太何時讓她繡了這樣個圖案出來,倒是正稱了姑娘的屋子。”
春枝在旁笑著附和幾句。
但賈珃想到那冰冷僵白的屍體,心裡便涼涼的,讓郭媽媽把那引枕放去外間屋窗下炕上:“晚上歇著時用不著它,放在那兒等白日裡再用。”心裡卻打定主意不用的。
倒不是她忌諱什麼,能夠修成蠱仙,她自認不是甚良善之輩,手上自然見過血的。
只她想著那人死後自己查了許久還未能得一個真正死因,心裡頭不太舒坦罷了。
郭媽媽聞言拿起引枕去到窗邊。
正待放下,春枝已經笑著接了過來:“這東西我瞧著給姑娘擺上也不太好。太太只說給姑娘找個新做的引枕,未說是哪一個。我瞧著有個新做的天青色錦緞引枕,上面繡了幾朵梅花倒是清雅得很,說不得可以拿來給姑娘使使。”眼睛瞥向了賈珃。
賈珃不由認真打量了這丫鬟幾眼,頷首道:“既是如此,那便換了吧。”
春枝恭敬應聲,抱起那抱枕走得飛快。夏葉忙出屋準備熱水服侍姑娘梳洗。
雖床鋪柔軟舒適,可熄燈後賈珃上床第一件事不是躺下睡覺,而是盤腿打坐。
她重生後修為散盡,能夠驅使蟲兒們不過是靠前世與它們結下的深深羈絆。雖說它們絕對不會離開,但她還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重回前世的巔峰狀態。
幾方交戰,天地混沌神鬼悲嚎。
山河挪移間,她正與諸神對抗魔族,不料變故陡生。身邊共戰的神之一脈忽而倒戈,反戈與魔族齊齊把武器對向了她。
以一己之力爭鬥得不知時日幾何。她精疲力竭,狂笑著倒下。
渾身浴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驟然襲來,彷彿就在此時此刻。
賈珃忽而氣息紊亂,大汗淋漓捂著胸口乾嘔許久,卻什麼也沒能吐出來。
只因她是以蠱成仙的第一人,那些東西便想要拿住她剖開她割她血肉桎梏她的靈魂妄圖一探究竟。
何為人?何為魔?何為神?外看名頭種種,其實內裡不過是利慾薰心道貌岸然的混賬罷了!
心緒大亂,賈珃知道今日無法安寧。更何況她體內的氣混雜而且四處亂竄,亦非修煉的恰當時機。
她狠踹了下被子,倒頭而睡。待到睜眼,天已大亮。躺在柔軟床榻上看著陌生的帳頂,稍有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