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一向前走了一步,貼近懿澤耳邊,低聲說:“但我想讓你留下。”
懿澤還未作答,忽然聽到屋內一個角落傳來一聲好大的咳嗽聲,兩人都嚇了一跳,同往那個方向看,卻空無一人。
懿澤抽身走向那個角落,那裡除了一面懸掛著的五彩羽毛簾子,附近更沒有別的東西。她便掀開了羽毛簾子,看到簾內還有一個小小的空間,於是走了進去,可裡面空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泰一跟了過來,道:“這是父神閉關的地方,當年他就是說要閉關,才必須選出一位天帝來接手棋局。誰知到了說好的時間,他沒有出關,我過來一看,他早不見了,後來任何天神都沒再見過他。”
懿澤環視四周,沒有任何發現,但她對於那聲咳嗽不能不心驚,問:“那剛才到底是誰在咳嗽?難道在天宮,還有誰能隱身躲過君上法眼?”
泰一揣摩著說:“這屋子父神住了太久,總有些他的氣息殘存。他離開前那幾年常咳嗽,好像肺不太好,我想,我們聽到的就是父神遺留的一口氣吧!”
“一口氣?一口氣可以留一百多萬年?”懿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泰一笑道:“父神可是上古的第一條神龍,其法力之高,是任何神仙都無法相提並論的。一口氣,當然也可以很強大。”
懿澤心裡還是覺得不能理解,她真的很想知道,在這間屋子裡,在三百多萬年以前,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可是她無從知道,她又走了出來,離開了父神舊居的宮室,再一次將玉佩拿出,交還泰一。
這次,泰一隻好接住了,笑道:“你畢竟立了功,我如果對你沒有任何嘉獎,也實在說不過去。”
“君上倘若真要獎賞我,我便提出一個要求。”
“你說。”
“我之前在命神那裡呆過十年,他很照顧我,但我是個路痴,離開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君上能不能為我指路,讓我見見他,要他為我的下一世,寫一個圓滿的命譜,可否?”
“下一世?”
懿澤點點頭,道:“我之所以沒有等到下完最後一步棋再去找魔君,是因為人間皇帝賜我死,就在新君即位之日。所以我只能在這之前,把我想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
泰一問:“他賜你死,你就去死嗎?”
懿澤笑道:“我既然已經投生為凡人,當然應該聽從於皇帝的命令。就像我來到這天宮,也一定會服從君上一樣。規矩便是規矩,否則,哪裡還有君臣綱紀可言?”
泰一無奈的笑笑,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對他的賜死求之不得!”
“我此生做成了許多事,就是錯過了最想做的那件事。與我的丈夫長相廝守,才是我最大的心願!可是,生死永別,我縱有再強大的法力,可以穿梭於天界、魔界、人間,卻再也尋找不到他的半分蹤跡!我知道,他只是一個凡人,此生與我緣分已盡,輪迴轉世後,遇到的也只會是凡人,再也與我沒有瓜葛,我不該知道、也無法知道他的去向。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懿澤的眼淚,簌簌的流下,道:“命神撰寫凡間命譜,能左右凡人的興衰際遇,就讓我放棄仙身,成為一個純粹的凡人,與他在下一世相遇,好不好?”
懿澤已經泣不成聲,懿澤突然跪在泰一腳下,伏地拜道:“請君上成全!我情願付出任何代價!”
“他就那麼好?連我這個天地共主都比不上?”泰一淡淡笑著。
懿澤搖頭,哽咽著,道:“他不好,只是生生世世,我都只想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泰一長嘆一聲,再沒有理由不準,只好給懿澤指了路。
時隔多年,懿澤終於又一次來到了命神的道場——那個被路人渾稱為竹山,被命神耄屾取名為“認命山”的地方。
和從前一樣,竹山遠看被夾在群山之間,近看被密林環繞。登上竹山,她隱隱覺得滿山的竹子似乎都比那時更高、也更多了,她一邊走著,一邊看著這些竹子:有的竹子是一大堆擠擠攘攘的長在一起,爭搶養分和空間,每一根都比較瘦小,枝葉大多都相互抵住,擠得亂七八糟,甚是難看;有的竹子卻是隻一根高聳著,四面受光,長得極好,從每一面看去樣貌各不同,但每一處都枝幹粗壯,好看是好看,就是顯得有點孤立;還有的竹子是兩根並肩,長勢也還不錯,枝葉半面相交、半面各自延伸,雖有相抵不好動彈的枝丫,卻更多的是正常的,且彼此對稱著共同生長,倒顯得十分相得益彰。
上次經過此處時,懿澤情緒低落,只是晃眼般的穿過,並不曾留意,今日才發現,原來這些竹子如此有趣。她好像更明白了自己在嚮往著什麼,於是走向竹林深處,一直穿出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