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束調整了一下坐姿,指尖便行雲流水般地在古琴上舞動,方才還顯得破舊不堪的古琴,竟在琴聲的點綴下彷彿重生了一般,煥發出耀眼的光彩。身後的婢女們一動不動地站著,即使再美妙的琴聲,對於她們來說也毫無意義。
奚束眉眼一轉,一個婢女淡淡作了個揖,便拖著腳步走到了書櫃的旁邊,她像往常一般旋轉著書櫃上的花瓶,只聽“嘎達”一聲——書櫃旁的牆壁應聲向兩旁褪去,赫然露出了滿是斑駁鐵鏽的欄杆,和一個蜷縮在角落裡的老者。
老者的頭髮蓬鬆、雜亂地散落在一旁,他知道是奚束來了,他和往常一樣都要邊彈琴邊和自己像朋友一般聊那麼兩句——可是,兩個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仇恨早已不共戴天。
老者抬起那張滿是皺紋、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臉,頹廢的表情赫然映在臉上,可是眸光中卻有一絲罕見的精光——這是一份王者才有的氣息。
是的,這才是九龍國真正的君主:龍巖。
“今天你確實來晚了。”說著,龍巖端起牢籠裡的一杯水酒灌了一大口,水酒順著雜亂的胡茬淌下,滴落在囚室的地上。囚室裡還站著一個毫無生氣的女婢,拿著抹布麻木地擦拭著地上的水漬。
龍巖皺了皺眉,顯是很不喜歡這個活死人照顧著自己的生活起居,但是算來這二十多年來都是與這屍體共處一室,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堂堂一國的君主,淪落至如斯的地步,還有什麼更值得抱怨的呢?
奚束笑了笑,將古琴彈奏得更加迅疾、明亮:“還不是遇到了你的好兒子,纏著我非要商量一些事情。”
龍巖眉眼都未抬起,只是嗤笑了一聲:“我的兒子?”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梅兒為你生了一個兒子。”奚束閉上眼,似是沉醉在《雪夜蕭瑟曲》之中:“哦,對了,我是不是一直忘記告訴你這件事情了。”
龍巖心中一驚,臉上卻是沒有半分喜色:“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還要騙我做什麼呢?”
奚束不答,忘情地彈奏著這把破舊的古琴,手指在琴絃上肆意地翻飛著,當初亦是這一曲《雪夜蕭瑟曲》,成功地替龍巖俘獲了皇后的心,可惜皇后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這曲當初讓她愛上龍巖的曲子,其實是他代彈的。
這些年來,奚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彈奏這首曲子,不但折磨著龍巖,也同樣地在不停地折磨自己。
“登――”的一聲,琴絃應聲而斷,宮室內餘音嫋嫋,卻增添了一分詭秘的感覺。
“正是因為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覺得我還有騙你的必要麼?”奚束站起身走到囚室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龍巖,禁不住搖起頭來:“哦不對,外面那個不是你的兒子,香兒才是。”
龍巖的眼中好像生起了希冀,卻又瞬間掩埋住:“香兒?他叫香兒?”
奚束敷衍地笑了笑:“梅兒給他取的名字,涎香。可惜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名字,我讓他隨了梅兒的姓,帶在了我的身邊。香兒很好,資質比那三個皇子都高,不繼承大統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龍巖努力地平穩著自己的呼吸,絕不能讓奚束看出他的在乎,否則不知這奚束又該耍出什麼樣的陰謀。
“當然了,如果要讓他繼承大統也並非什麼難事。”奚束的聲音聽起來極具誘惑:“畢竟其他三個皇子只是我從路邊撿回來的孩子罷了,讓他們錦衣玉食已是天大的恩賜,有沒有皇位並不重要。”
龍巖終究還是忍不住,扶著牢籠的欄杆吃力地站了起來,雙目死死地盯著奚束:“這次……你想要什麼?”
“哈哈哈哈……”奚束仰天長笑起來,像看一個笑話一樣看著龍巖,多少年了,龍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屈服在自己的威迫下,這就是壯大如九龍國的君王,這就是人類打從心底裡所彙集而成的貪婪和恐懼。。
良久,奚束停下了張狂的笑容,輕蔑地看著龍巖:“這次,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