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鍊金術師。”帕丁望向露露娜卡,但是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戒備沃德這邊,“你也不是女巫……你是一名法師。這不是一條狗,這是魔法造物。”
帕丁的判斷來自於自己的經驗。因為一些原因,他和很多法師打過交道——他見過操縱元素的傳統法師,也見過擺弄死屍的亡靈法師,更見過透過占星來進行預言的占星師。很多法師為了保護自己,會製造出各種各樣的護衛,有人偏好石像,有人喜歡無人鎧甲,也有人喜歡沒有定形的元素變形體……什麼樣的魔法造物都有,只要是法師想要的,他們都會製造出來。就算是還沒出師的學徒,都會製造一些小玩意,來為自己做傳信之類的跑腿工作。
很顯然,沃德不是一條真正的狗,它是被製造出來的產品,而且看樣子做工精緻堅實,就算承受了帕丁的一劍,也只是將表皮給劈開而已。
露露娜卡很惱煩地皺起了眉頭,“我說過我是鍊金術師,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不相信?沃德可是純正的鍊金工藝製品,它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用魔法打造出來的,也沒有雕刻任何帶有魔力的符文……好吧,我承認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魔法的元素在裡面的,它的動力爐用的是一塊魔獸晶石,那把雙頭劍也是用帶有魔力的礦石鑄造的。”露露娜卡說道後面的時候,聲音變得越來越少,就好像心虛了一樣。
然後,她好像提振起了精神一樣,聲調變高了,“這都是些細枝末節而已,我是鍊金術師,閉門造車那可是大忌,既然魔法有好的地方,那麼我借一點來用,又有什麼所謂呢?同行之間老死不相往來,那可是沒有任何進步和變化可言的,更何況我們鍊金術師和法師又不是同行,隔行如隔山,這又有什麼禁忌可言呢……”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似乎絲毫不在意別人想不想聽她說話。而且這裡也沒有人能阻止她說下去。
“奧爾加老爺,請不要有趁亂逃掉的想法。”露露娜卡說這話,突然將手杖指向了奧爾加那邊。這時候奧爾加已經後退了幾步,和帕丁等人、還有露露娜卡拉開了距離,慢慢接近羅繆歐娜和朱利葉斯。露露娜卡突然將矛頭指向他,讓他停在了原地。
“一開始我那番話確實有點過分,聽起來就好像完全不在乎羅繆歐娜小姐的生死一樣。”露露娜卡見奧爾加站住了,滿意地收回了手杖,繼續說道,“但是因為我的出現,讓事情有了轉機,也是事實對吧?那麼在我和這些騎士老爺們周旋的時候,你們趁機跑掉,對我來說是不是有點失禮了?還是說,這就是你們對幫助自己的人的態度?”
露露娜卡用手杖在空氣中畫著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可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你想承擔這個風險嗎?奧爾加老爺。”
奧爾加臉有難色,對露露娜卡喊道:“露露娜卡,你到底想做什麼。”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幫助我的朋友。”露露娜卡回答道,“你們才是這場謀殺裡的主角,而不是我。”
“你是想讓我們互相廝殺嗎?”
露露娜卡稍微思索了一會,“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最後還能站著的人,說不定就沒那個功夫想滅我口了。但是我覺得這樣太殘忍了,這不是讓我看起來像是個看廝殺和死亡為樂的魔鬼嗎?”
“你的行為可比魔鬼光明正大多了。”帕丁說道,“魔鬼可不會這麼幹淨利索地讓這麼多人掉腦袋。”
“埃德加先生,你說這樣的話合適嗎?在這裡的幾十條人命,可都是你們騎士們害死的:對被殘殺的人見死不救,對沒有防備的人突然下死手……要說哪一邊的行為像是魔鬼的行徑的話,我覺得你們比我更像披著人皮的魔鬼。”
“閉嘴,魔女!”萊歐從被沃德撞飛的衝擊中緩了過來,聽到露露娜卡的話,忍不住大喊道,“你這樣的局外人什麼都不瞭解,這是我們的使命,就算沒有榮譽可言,也必須……”
帕丁伸手擋在萊歐胸前,阻止了萊歐繼續說下去,“爭辯毫無意義,我們只需要把自己的工作完成,那就足夠了。”
露露娜卡一副聽到有趣的事情的樣子,望著帕丁,“到底是工作還是使命呢,埃德加先生?工作和使命,哪邊更讓人認為值得付出生命呢?”
帕丁沒有回答。露露娜卡的每一句話都在讓自己這邊的騎士們士氣低落,而且變得手足無措,更讓他們和他這個非教會的騎士產生了裂隙。如果露露娜卡真的是披著少女皮囊的魔鬼,那麼他也一點都不會吃驚——不過露露娜卡看起來更像是一名法師。那說得上是傲慢的語氣、遊戲人間一樣的態度,都是大部分法師們特有的品性。而且她還擅長用話語來蠱惑他人,這也是法師們很擅長的技藝。
帕丁的視線落在了露露娜卡的手杖上。露露娜卡時不時會揮動這把毫無特色的木製手杖,做些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動作。但是如果露露娜卡真的是法師的話,那麼這把手杖,可能就是她的法杖,只是施加了法術,偽裝成一把簡陋的手杖。
如果她是法師,那麼絕對不會毫無準備就出現在眾人面前。她說自己的殺手鐧已經暴露,但是帕丁可不相信她就只有一條人造狗,她絕對還藏了什麼東西。
“埃德加先生,在猶豫接下來該怎麼做嗎?”露露娜卡笑眯眯的樣子,在帕丁和奧爾加身上轉了一圈。“如果奧爾加老爺真的帶人跑掉了,你反倒能放手一搏,至於被羅繆歐娜小姐逃掉這事,倒是不用太著急——反正憑你的本事,和你身後的人,想追殺還是很簡單的。至少也能做到讓可憐的羅繆歐娜小姐無家可歸,只能逃到遠方去,那樣的話,羅繆歐娜小姐實際上也等同於死亡了……這樣的結果你們勉強也可以接受。”她揮動著手杖,就好像在搖動自己的手指一樣,做否定的樣子,“不過這樣的發展,就我來說,一點也不有趣。所以我把奧爾加老爺給勸留了下來,大家繼續互相對峙,這樣不是更有趣嗎?”
在不斷撓毛和抖動身體的沃德停下了動作,跳上了另一輛馬車的棚頂,坐了下來,頭朝著奧爾加。
“這可一點也不有趣。”奧爾加說道。他注意到了沃德的視線,這條銜著一把雙頭劍、眨眼間就殺了大半騎士的惡犬正如它的主人所言,似乎把注意力從教會騎士那邊挪開了,目標變成了奧爾加。
“這是個很有趣的三角形。”露露娜卡說道,手杖在空中畫了個三角形,“沃德,奧爾加老爺,埃德加先生……你們這三個點,接下來誰會先動起來呢?誰的劍會更快呢?”
銜著雙頭劍的沃德,手持長劍的奧爾加,拿著十字長劍的埃德加。兩人一狗,三個點,連成了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沒有人先動起來,因為不管是誰先動、動起來後要做什麼,那麼其餘兩人都肯定會動起來。兩個人和一條狗都有著能改變局面的力量和速度,沒有人能輕易將對方殺死——但是他們能輕易地將在場的其他人給處理掉,除了露露娜卡。沒有人能看得出露露娜卡的深淺,她坐在那裡,誰也不願意先對她動手。教會騎士們魯莽的舉動引來了殺身之災,這並不是因為他們過於輕率——這是他們的使命,必須保證沒有目擊者——是因為露露娜卡的表現令人震驚和害怕。這個自稱鍊金術師的少女,有一條能輕鬆殺死黑鐵階級的騎士的人造狗,沒有人敢賭她是否還有別的底牌這件事。
而帕丁很清楚,一名法師,只要站了出來,那麼就說明這名法師絕對還留有後手。他可不信露露娜卡堅持說自己是鍊金術師的說辭,法師這種生物,如果不用契約和羊皮紙逼他們的話,他們大多數時候都以說謊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