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倒是好膽色。看你尚且有用,饒他們一命又何妨?下不為例,爾等給我出去。”
背身一甩白袍長袖,霸道功力將慕容紫英三人同時震出谷外,玄霄定視著謝雲書道:“你根本不想死,又何必做出威脅自盡的姿態?”
“我當然不想死,但卻得保住他們的命。”
謝雲書並不緊張:“我如果願意自盡,就不會被你抓回來。你不也是看準我這一點,才沒完全封絕我的真氣。不過……重光、青陽命不久矣,你就不怕夙瑤和門中弟子造反?”
“夙瑤?可笑!”
十九年前就看不起好大喜功、嫉賢妒能的夙瑤,十九年後玄霄依然是這副態度:“她若有那種能力,以慕容紫英的稟賦資質、鑄造才學,十年深修,豈會至今一事無成?若非飛昇之事即將臨近,她勉強還算配合。否則,因這一身這十九年來,拜她所賜的痛苦折磨,我早已將她斃於掌下。”
謝雲書對夙瑤死活並不在乎,點點頭改口又說:“但,青陽與重光長老,剛剛有一句話說的不對也不對。其實我和你清楚,就算你修了心,也根本成不了仙。”
“……”
不知為何,這一次玄霄卻未再執著反駁,而是牢牢凝視著謝雲書,宛若難得有人能夠抒發心中難言之處,沉默良久方才說道:“我下山尋你之前,曾在播仙鎮見過天河。以他之體質機緣,能成就融合陰陽之仙功。就算是彙集了羲和與凝冰訣真氣的我,都不由歆羨不已。但——”
“但我一個外人,卻走了對你來說更正確的路?”
“不錯。若我對天河心存激賞。那你,則更令我難以接受。”
世間修仙之道,本應講究陰陽相衡。無奈瓊華上代太清掌門要求下,玄霄自青年修行時便偏入陽極,導致經脈逆亂。就算將這一條路走到底,乃至融合羲和與凝冰訣冰火之氣,他都再沒機會觸及圓融如一的陰陽之道,更遑論飛昇天界。
這也是為什麼,玄霄會認為雲天河將來,修為未必不能超越他。而不論如何,玄霄他都已不可能放棄,舉派飛昇這僅存的一個希望。
所以,謝雲書在用無垢神泉試驗無果之後,就再也沒跟玄霄多提這些。
然而就算這樣,玄霄其實都不怎樣放在心上。他既決意執行舉派飛昇,本就再未在意世人冷眼觀感。只要一日能夠登仙,將來如何評說,還不是由功成之人蓋棺定論?
可偏偏他見到了謝雲書,用近乎不可思議的方式,不受所限揮灑著望舒的力量。玄霄不禁轉念由人推己,若是當年未曾偏入歧途,又是否有機會走上正統之道?
答案殘酷又是必然——能。
就像江靜璇說的一樣,哪怕是修行雙劍之初,只要玄霄能服下一枚赤雪流朱丹,保住自身經脈不損根基,日後再創凝冰訣陰陽合一,說不準都有大功告成的可能。
不過,這條路已經絕了!
融合冰火之氣換來力量,卻從不等於修行。
謝雲書其實也徹底明白,玄霄不僅是心魔深重。而是對他來說,沉沒成本實在太大,根本沒了前路……
不管是怨懟前人,又或者悔恨不甘,於玄霄都沒任何價值可言。哪怕崑崙天光照耀肉身昇仙,甚至都是一個真假未知的傳說。
玄霄只要不想白費半生修行,就唯有去賭這最後一條路:“一切都已太遲。你大可認我心狠狂暴。但無論爾等做出什麼,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一個走在絕路上的人,做什麼瘋狂之事都不奇怪,卻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理由。”
謝雲書瞭然一嘆,取出一把油紙傘輕輕摩挲懷念著什麼,用溫和的話說出決絕的詞。
“我不能讓她為我不活……所以,你我終究,只能活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