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必白費力氣。”盛隆和維持著平靜,“候在外面的人,早已得了兒臣的吩咐,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會進來檢視情況。”
“至於下毒之說,更是冤枉兒臣,父皇可以不義,兒臣卻不能不孝。”他一步步靠近君王。
“父皇與其在這裡指責兒臣,不如仔細想想,這些年來,都服用了誰進獻的神丹妙藥?”
建元帝驚疑不定:“你是說——?不,不可能!朕不相信!真人進獻的丹藥和方子,朕都有讓太醫看過,真人不會害朕,也沒有必要害朕——”
“反倒是你!狼子野心!不孝不敬!朕當初就不該立你為太子!”
他掙紮著,似要起身,又似要撲向禦案:“朕——朕要廢了你!”
盛隆和發出一聲輕笑:“父皇這話說的,好似是因為看重兒臣,對兒臣抱有非凡的期望,才立兒臣為太子。”
“而不是因為妖道的一番言語,因為兒臣身患臆症,容易掌控,父皇不用擔心江山過早旁落——才如此。”
建元帝震驚不已:“你——”
盛隆和貼心地替他說完話,告訴他真相。
“不錯,兒臣沒有病,所謂的臆想、臆症,都是兒臣裝出來的。”
建元帝直愣愣地瞪著眼,彷彿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盛隆和道:“很奇怪嗎?這麼多年來,給兒臣診治的無數名醫,不是都說過,兒臣這病十分古怪,與尋常臆症不同,父皇為何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
“還是說,父皇打心裡覺得這樣很好,希望兒臣患病,做一個有缺陷的太子,以免影響到父皇的地位與權勢?兒臣患此臆症,正中了父皇的下懷?”
“你……你……”建元帝顫抖著嘴唇,想要說話,卻是字不成句。
盛隆和見狀,道:“父皇莫要情緒激動,且緩一緩,慢慢說話,兒臣真的沒有給父皇下毒,父皇莫要生出誤會。”
“不過,”他話鋒一轉,“兒臣不能確保,神妙真人進獻的丹藥,服多了會有什麼後果,也許就會讓父皇像現在這樣,開不了口?”
“畢竟,鄒太醫在私底下告訴兒臣,丹藥中含有大量的辰砂,短期服用,雖能讓人精神煥發,長期服用,卻會掏空人的底子,變得虛弱不堪。”
他看似關切地詢問:“不知父皇服用了多久,又服用了多少?”
建元帝掙紮著,回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盛隆和也沒有期待他的回答,兀自道:“父皇可是在驚訝,為何鄒太醫會告訴兒臣這些,卻從來沒有提醒過父皇,丹藥有毒,需謹慎服用?”
他微笑著,緩緩道:“這自然是因為,父皇信重神妙真人,為了真人一句話,就能要了一位皇子的性命,遑論臣子?”
“他們若想自保,只能裝聾作啞,符合父皇心意地行事。”
他開啟禦案上的一方錦盒,從中取出幾枚丹丸:“父皇相信神妙真人,於是,真人獻上的丹丸藥方,便成了靈丹妙藥,服之好處不盡。”
“殊不知,正是這些靈丹妙藥,一點一點地,蠶食著父皇的生命。”褐色的丹丸自他指尖漏下,無聲滾落回錦盒中。
“——如今,已是油盡燈枯,迴天乏術。”
建元帝的喘氣變得急促起來,掙紮也越發劇烈。
然而,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掌,牢牢地把他摁在禦座上,讓他無法動彈半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聽著,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