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首先站起身,震驚萬分道:“聖上!這、這——”
一向以伶牙俐齒著稱的青天大人,此時此刻,竟然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半晌,才艱難道出一句:“小女絕對不是這樣的人!請聖上明察!”
長安府尹跟著求情,許太師緊隨其後,另有寧國公、靖遠伯等,家人蒙受過太子妃恩情的,在猶豫少頃之後,也都選擇了出言幫襯。
這些人中,以許太師最為冷靜,反應也最快,道:“日食之相,自古有之,如何能推到太子妃的身上?遑論修習妖術之說,更是無稽之談。”
“微臣懇請聖上,莫要相信小人讒言,冤枉無辜。”
大理寺卿也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急切道:“不知聖上是從何處聽聞,小女在暗中修習妖術?又是誰說的天尊降罰之言?微臣懇請與此人對質!”
聖上沒有應聲。
太子道:“關於太子妃之事,父皇也不敢相信,然而,神妙真人言之鑿鑿,確信其為禍國妖姬,父皇縱使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大理寺卿急了,高聲分辯道:“什麼禍國妖姬!殿下——太子殿下!關於小女的為人,難道太子殿下還不清楚嗎!如何會與禍國妖姬一詞扯上關系?!”
太子平聲嘆氣:“孤也不願相信,但神妙真人信誓旦旦,只要除去太子妃,便可確保江山太平,不再出現這等妖異之事,孤……不敢不信吶。”
他道:“數年前,中原大旱,民不聊生,正是神妙真人算出,十弟有救國之身,在保住十弟性命的同時,解決了天下萬民,堪為得道高人。”
“如今,真人又算出,太子妃命格大兇,與江山相沖,唯有以死謝天下,方能海晏河清……父皇怎敢不信?孤怎敢不信?諸卿怎敢不信?”
“胡言亂語!”大理寺卿顯是憤怒至極,拋棄了一向恪守的君臣之禮,赤紅著雙目道,“微臣從未聽說過,江山氣數會與一名弱女子有關聯的!”
“難道在小女嫁給太子殿下之前,神妙真人沒有算過小女的命格?那時不說有什麼妨礙,現在再來指證小女是禍國妖姬,不太可笑了嗎?!”
“依微臣之見,修習妖術的不是小女,而是神妙真人!”
太子道:“趙大人慎言。父皇說了,太子妃之事,罪不及親族,太子妃雖不再是太子妃,但趙大人依然是大理寺卿,是父皇的重臣和拜把兄弟。”
禦前總管附和:“正是如此,皇恩浩蕩,趙大人,還不趕緊謝恩吶!”
大理寺卿大受打擊,身形搖晃著後退一步,發出一聲自嘲的苦笑:“皇恩浩蕩……皇恩浩蕩……早知今日,當初,當初就不該……”
他抬首,看向高坐龍椅的君王。
“當年,聖上相識微臣於微末中,與微臣把酒言歡,稱兄道弟。”他緩緩道。
“那時的微臣,雖然不知道聖上的身份,但篤定聖上非尋常人,因為聖上身上有一股進取的銳意,不t信天命,只信人力,令微臣至今難忘。”
他回憶道:“猶記得,微臣與聖上路過一處碼頭,遇見一戶人家要水葬兒媳,只因那兒媳嫁來不過幾日,丈夫便病死了,婆家遂認定此女剋夫。”
“聖上聞訊怒斥,所謂剋夫、克妻之說,素來影影綽綽,不見真跡,只有蠢人、壞人才會相信,不知他們是蠢人還是壞人?做主救下了那女子的性命。”
“當時的聖上,令微臣欽佩不已,腆著臉也要與聖上結拜,後來得知聖上的身份,更是激動萬分,覺得有明君如此,何愁天下不安?”
“可如今,”他紅著眼,凝視著君王,充滿不解與悲傷地道,“聖上怎的、怎的成為……當年自己不屑的那些人了呢……?”
“大膽!”禦前總管尖聲呵斥,“不可對聖上不敬!”
大理寺卿激動不已:“先君臣、後父子的道理,我趙得援懂!但是——但是!我既身為人父,便不可坐視不管子女的生死,枉論小女遭遇如此奇冤!”
他顫抖著手掌,一把抓住寬大的袍袖,用力一扯,只聽得“撕拉”一聲,竟是生生撕下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