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和一瞥師長，沒有多言，接過藥碗，依著往日的習慣坐到榻邊，舀起一勺藥汁，意欲喂覓瑜服下。
覓瑜羞赧於有長輩在場，小聲推辭：“我自己來就好。”主動從他手裡取過藥碗，指腹觸碰青釉碗壁，發覺溫度不燙，便幹脆地一口氣飲盡。
盛隆和關切道：“當心點，別嗆著。藥苦不苦？要不要吃點蜜餞？”
她搖搖頭，把空碗遞給他：“還好，這裡頭添了甘草，不怎麼苦。”
論及藥理，陳至微立時來了精神，抖擻笑道：“不錯，為師的確在裡頭添了一味甘草，一為調和藥性，二為中和苦澀。徒兒媳婦不愧是——”
他的目光對上神色難辨的弟子，笑容和解釋的話語便同時戛然而止。
他有些侷促地支吾著：“這、這個……既然徒兒媳婦人也醒了，藥也服了，那為師便不打擾你們了，為師這就告辭、這就告辭——”
他說著就想腳底抹油溜走，被盛隆和出聲阻止：“師父且慢。”
陳至微裝傻：“你有什麼事嗎？哦哦，對，這個空碗為師得拿走，為師差點忘了，多謝你的提醒……”
他自顧自拿過藥碗，就想故技重施，被盛隆和又一次叫住。
“不著急。”後者噙著輕淡的笑，“弟子有一些疑惑想請教師父，還請師父坐下來，同弟子細細詳談。”
他這話說得客氣，陳至微卻聽得緊張不已，結結巴巴地詢問：“你、你有什麼疑惑？”
見師長沒有要坐下的意思，盛隆和便也起了身，道：“師父先前說，對於紗兒被困陣中一事，準備好了應對之法，只是沒有料到——沒有料到什麼？”
“什、什麼什麼？”陳至微先是緊張而茫然地反問，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他們在不久前中斷的對話，登時愈發的緊張，“這、這個——”
盛隆和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下文，輕笑著開口：“師父說不出來嗎？無妨，弟子來替師父說。”
“師父沒有料到那施不空修煉了獨門秘法，導致異變突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險些功虧一簣、折戟沉沙，是不是？”
陳至微的冷汗都要流下：“這、為師……”
盛隆和繼續說下去：“師父難道不明白，若欲誘敵深入，便要在一開始做好最壞的準備？那施不空性情狡詐、詭計多端，師父怎麼會料不到他藏了一手？”
“還是說，師父準備帶著紗兒背水一戰？所以才刻意置自身於險境？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只是不知師父什麼時候收了紗兒為弟子，能替紗兒做決定？”
被弟子一通不冷不熱的嘲諷，陳至微不敢表現出半點氣惱，唯唯諾諾地應聲，彷彿他才是對方的徒弟，虛心認錯受教：“是、是，為師知錯了……”
“為師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為師也不想徒兒媳婦遭遇危險，只是當時情勢膠著，為師深陷在和那妖道的鬥法裡，抽不開身，只能——”
“只能放棄紗兒？”盛隆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