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退猛然驚醒:“夫人請進。”
“仲讓。”雲夫人拿起墨條替他研墨,詢問道,“今日早朝,究竟發生了什麼?”
“散朝的時候,聖上將子書留下了,我心知此事蹊蹺,故而並未先行歸家……”
朱紅宮牆綿延前行,沿著它,百裡退望到了腳步踉蹌,步履蹣跚的百裡昀。
一個慈眉善目的太監跟在他身旁,正與他說著些什麼,而百裡昀卻是瞧也沒瞧他一眼,只顧著自己往前走。
那太監便是鄧公公。
百裡退見狀,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百裡昀,他的重量馬上就壓到了他身上。
鄧公公見是百裡退,就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尖細的嗓音響起:“聖上本來是吩咐老奴將小百裡大人抬出來的,這小百裡大人說什麼也不肯,執意要走,老奴都勸了一路了,這不巧了嘛,在此處碰到了百裡大人,那小百裡大人就勞煩您了,老奴要回去複命了。”
“有勞鄧公公了。”雖扶著百裡昀行禮不便,卻還是抬手虛虛地向他行了個禮。
走了幾步,他又聽見鄧公公在後面喚他:“百裡大人,陛下有句話讓我帶給你。”
前行的腳步止住了,高聳的朱紅色宮牆下,百裡退緩緩回過了頭。
“陛下說,祁奚舉賢。”
鄧公公眼中笑意深深,行了一禮,便離去了。
徒留百裡父子二人於朱紅宮牆之下。
那紅,似血一般,紅得濃烈,紅得深沉,透著無盡的威嚴。
“祁奚舉賢?”雲夫人皺著眉默唸。
“不錯。”百裡退沉聲說道,“祁奚舉賢,不以親疏為念。祁午為祁奚之子,祁午之能任,其功在己,其有過亦當在己。”
雲夫人懸腕磨墨的手猛然一頓。
“他不是沖我來的。”百裡退垂著眼睛,半天才開口,“他就是沖子書來的。”
百裡昀捱了庭杖之後,躺了一晚上,第二日就又穿著官服坐上了去刑部的馬車。
“大夫說,你得靜養。”林杳在馬車前攔住了他,“你歇幾日再去吧,有趙康在,應當是沒事的。”
緋紅的官袍依舊不停地地從侍郎府門口高高的臺階之上往下走,雖慢,卻步步沉穩有力。
官服的料子似是上等的綢緞,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身姿挺拔,腰間束著一條黑色的腰帶,鑲嵌其上的白玉溫潤無瑕,全然看不出昨日剛受了庭杖。
“可是……”他看了眼伸手攔在馬車旁的女郎,難得地笑了笑,“留給我的時日不多了。”
“那我與你同去,若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都不知該如何向爹孃交代!”林杳義正言辭。
百裡昀挑了挑眉,毫不留情拆穿:“都會給自己找藉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