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確實只有些葳蕤交雜的植被,好在衍天宗的弟子們深一腳淺一腳的探路下,居然也踩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出來;兩個人沿路邊走邊看,還真尋到了幾株品相不錯的仙草;一直走到晌午蟬鳴鳥靜時,才堪堪到了有土地神君像的山頭。
據趙漢卿所說,這尊神像是天然雕琢而成,但技藝又著實稱得上鬼斧神工;最初發現它的是衍天宗的一個新入門弟子,那孩子想去夠懸崖邊的一株冰晶草,卻失足墜落。直到掉落時才發現周圍的神秘磁場讓他施展不出一絲神通,生生掉下了萬丈高空,撞上水裡的岩石暈了過去。而他的同伴只能在崖上幹著急,等了片刻便跑回宗門搬救兵;等到浩浩蕩蕩一群人帶著裝備進山,才發現那個弟子已經死去多時。
詭異的是,他並非是因為失血過多死在水裡,而是跪在水中一塊石頭孤島上,雙手虔誠合十,面對著山崖峭壁,臉上的表情一般欣喜若狂一半驚恐萬分。
眾人只能繞到了山崖另一邊未曾踏足過的區域,才看到對面崖壁上,一個巨大的山洞中供奉著一尊慈眉善目的神像;神像不過是由普通的沙石凝刻而成,臉上五官卻都栩栩如生,尤其那雙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他在直視你。
“後來呢?”南沙站在山崖上,看向洞窟裡那尊神秘的土地神像。真真切切看到時,才能體會那種難以言說的威壓感;而她覺得那尊神像一點也不慈眉善目,反而讓人很不舒服,侵略感十足。
後來那個弟子的同伴回去沒幾天就瘋了,嘴裡一直反複唸叨著一些碎片的句子,經過眾人的拼湊才勉強還原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
他們走到懸崖時正趕上夕陽落山,雨後的天邊居然出現了一輪彩虹;美輪美奐的景象讓好兄弟二人一同看呆了,出於對美好的祈願亦是出於半開玩笑的心理,兩個人跪下來對著彩虹開始許願。
“我導給的壓力太大了,課程也好難,求求老天保佑我期末門門高分,導師下週不開組會!”那個弟子虔誠發願道。
“小的願望和他一樣,青天大老爺順便也給我實現了吧!如果願望成真,我將把這小子獻祭給您!”同伴閉著眼,嘴角卻是忍不住憋笑。
“滾啊!”弟子笑著踹了他一腳,隨即二人笑鬧了一會兒,便將此事拋諸腦後。
諷刺的是,後續因為這場血案,衍天宗召集了所有老師去聽加強安全教育,不可涉足禁地的講座,導致他們導師雷打不動的組會真的停了一週。
“只可惜瘋了的弟子沒有捱到期末就被退學了,不然還真能驗證一下他的願望有沒有實現。”趙漢卿講著,語氣居然帶有幾分遺憾。
南沙聽的背後一陣陣發涼,忍不住反駁道:“他一定很自責......願望有沒有實現重要嗎?用人命換來的願望,哪怕成真也只會是罪惡的。”
對面的神像仍舊安靜地端立在那裡,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讓南沙看的膽戰心驚:“我們走吧,我不想拜這尊神像。”
看向方才站在自己身邊的趙漢卿,南沙才發現他悄無聲息地不見了;餘光瞥到他站到了自己身後,南沙急忙想轉身問他在搞什麼名堂,趙漢卿這才突然開口。
“我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他在南沙身後慌忙踱了一步,聲音輕柔的宛如情人的耳語,“為了愛就敢和比自己力量大很多,爭執起來完全沒辦法反抗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敢跟他去任何地方。”
南沙的心驟然沉了下去,在她眼中的趙漢卿一貫溫柔開朗的表情突然染上了一絲鬼魅,與神像那種陰森森的感覺如出一轍。
趙漢卿伸出手,用力推在了南沙後背。
修為完全被磁場幹擾的南沙用不出技能,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著面前的萬丈懸崖跌落下去;她用盡全力揮舞雙手想要抓住懸崖的邊緣,手掌卻被尖利的岩石劃開,鑽心的疼痛讓她松開了手,墜落的感覺讓她後背和尾椎骨發酸。
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谷底湍急的河流和那些潛藏的礁石一點點被放大;她真的看到了那個死在湖心島上的弟子,時間和水流已經將他侵蝕沖刷得只剩白骨,但他仍舊保持著雙手合十的虔誠姿勢,永遠沉寂在這片無人踏足的山谷。
沒想到他的溫柔下,藏得卻是致命的毒藥......南沙被巨大的風吹得暈頭轉向,只能在恍惚間這樣想著,等待迎接與岩石力達千鈞的碰撞。
在即將觸地的一刻,南沙還是下意識伸出雙手去抵擋,迎接她的卻不是粉身碎骨的疼痛,而是一雙溫暖的手和一個堅實的懷抱。
“醒醒!”那雙手將她摟在懷中劇烈搖晃著,趙漢卿的聲音由天邊逐漸接近;南沙皺著眉,驚呼一聲後猛然睜開了眼。
面前是趙漢卿焦急的臉,他關切的眸子不見一絲一毫方才的詭異,仍舊是那樣正義而陽光的樣子。
“我怎麼了?”南沙看了看周圍,自己正靠在一棵巨樹的樹幹下,面前還有架起的火堆。
天色已晚,林子裡一片寂靜,只能透過樹冠斑駁的空隙看到天上的星光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