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科特偏頭掃一眼這越來越顯露本質的學生,慢慢呼吸,發出鼻音,而後重新貼回座位,看向窗外星光,忽的抬起巫師袖袍裡的手,用那指甲稍長的尾指,指向外頭說道,“你內宗課的導師剛才才點亮一片黑夜,所以你知道嗎艾斯……”
鼻音濃,導師的語氣轉為沉陰和微怒:“我認為你這些念頭會毀了你,你把錢和名看得太重要了,傳奇之所以被稱為傳奇皆因他力量本身,名利是寄生在傳奇身上的藤壺——癢,又在吸附後極難從肉體裡拔出來!”
導師的飛唾貼臉而過。
簡艾斯側頭躲避,想答又收起聲音;喉結滾動一次,安靜聽,側臉在月光裡很好看。
“你要清醒一點,艾斯。在查理賭拳已經足夠你應付武道上的運轉了。你現在神體已經趨於穩定。不再需要太過龐大的藥物來做支撐。”
“當你再成長一些,你就會發現這些名利才是真正該死的累贅!它們會像水蛭一樣吸食你的血你的初心!讓你永墜慾望的牢籠!”
咬下唇吸住差點飛出的唾液,思科特繼續用尾指指著窗外說道。
“我可以繼續分享一個我親身經歷的例子:我曾經在馬賽有一塊地,記不得是哪個家族的冊封了,之後我將這塊地交給我一個學徒去種植一些巫師植物。你知道這種東西是很難存活的,我抽空去指導了我學生一趟,在這之後……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胸腔擴張加深呼吸,導師直接展開雙臂,“居住在馬賽的人們都瘋了,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造謠,宣傳我親手祈福的土地有種種妙用——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民竟然直接將摻了動植物腐體的土壤給吃了!而且說這是了不起的巫師祝福。噢我的天哪,你知道那時候的土壤販子靠此賺取了多少利潤嗎?我說的是土壤!被我這雙臭腳踩過的土壤,竟然都能換成一枚枚該死的晶幣?!”
“我現在想起來都生氣!”白人導師的臉頰已經開始潮紅,脖頸縮著輕顫,一隻手晃悠悠抬上天,過半許頹然停住並落下來,喟然長嘆,唾液溼漉了嘴角,“你說,那些吃土把自己吃死的人應該去怪罪誰呢?那個,那個用這種屎尿土壤,餵給孩子用來治病的母親又應該抱著孩子的屍體去怨誰?”
“我此生不會再去馬賽了,這個該死的城市,或者說這個該死的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我學習巫師的年代,那純潔得真像是處女的蕾絲細帶。”
帝國聞名的白人巫師第一次在學生展露粗俗。
月光輕柔,聽了許久的學生低頭摸摸鼻子,避開導師的眼,清清嗓子,接話說:“人在不如以前的時候才會喜歡回憶。”
思科特開始挑眉。
簡艾斯擺擺手,立即解釋道:“不過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思科特老師。你討厭那些投機者,不希望我成為這樣目光短淺,顧此失彼的人對麼?”
思科特的目光輕輕一閃:追答:“特別是以知識害人財命的傢伙。”
簡艾斯發出鼻音,順著晚風搖頭,然後念:“我想我快要知道了,不過你清楚我來自什麼樣的地方,我就是想要這樣的‘藤壺’長滿我全身讓我憎恨它讓我討厭它,我就是想變得非常有錢,然後告訴其他追夢的人,錢就是狗屎,是完全買不來幸福的廢品!”
聲停,學生抬眼,撞上了導師的目光。
雙方四目相對。思科特在幾秒的寂靜裡笑出了聲,不斷搖頭,乃至異常熱情地探手把這少年兒給摟了過來,用力捏捏對方肩膀,點頭讚許道:“。是我錯了,我可愛的神體艾斯。我忘了人要經歷才會知曉其中深味,就像人年少時父母總勸說不要玩火,但只有指尖被燙之後,他才真正清楚裡面的含義。”
“這是輪迴。”上下嘴皮貼緊半響後給出聲音,思科特找出這個很有中庭味道的單詞,之後看向學生,再次點頭,“而且我不是在諷刺你,只是總結一些教學理念。”
“我知道。”悶悶挨下這不是罵的罵,簡艾斯吸吸鼻子,去看月光,導師的手卻覆蓋在肩上;傳遞溫柔,吹散了晚風的涼:“你不知道的艾斯,你不知道學院不會看著任何學生遭受不公。”
“我們可以容許你們這樣的幼獸在自由舞臺上角逐爭鬥,但是我們拒絕任何外來的目光盯住你們,哪怕是一點點,也是我們這類紫藤花導師不可能接受的。”
“這是我們這群喜歡懷念過去的人的……一點小小信念。”
導師的手掌最後在學生背上拍一拍。
馬車停住,前頭車伕跳下轅座為二人拉開車門,側身伸手,目光移向面前這座莊園裡的熱鬧。
“去吧艾斯,我已經透露了許多不方便透露的秘密,你那些生意夥伴在莊園裡等你,別想太多了艾斯,生活總要往前的,不是嗎?”思科特在車裡往前擺手,面帶微笑,真正讓周身的晚風都輕了。
獨自行走在夜幕晚星下的人兒一頓,過半響後邁步,將衣袖拉上來些,想走,又遲疑半響,至後還是大步離開,沒有說出那句,懨在心底要發酵發酸的感謝。
他知道。
導師是恨,而且比他還要恨,另一個被稱為古蘭體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