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被妹妹點破心裡那點兒隱晦的心思,有些難堪,好在夜色夠濃,漲紅的麵皮有了遮掩。
她避而不答,惱怒道,“落胎是極傷身的事兒,你半點也不為我這個姐姐著想!”
“你只催我快些落了這個孩子,就不曾想過一副藥下去我會因此有個萬一嗎!”說著她自己也信了,就是如此,她只是害怕、害怕會傷了身體,甚至丟了性命也是有的。
趙瓊氣笑了,“是,落胎有危險,那生孩子就沒了嗎!”
說來說去就是想留下這個野種!
若說這一刻趙瓊只是氣怒姐姐腦子糊塗,沒骨氣,可對方接下來出口的話則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趙念惱怒妹妹咄咄逼人,頂了起來,“我就是要生下來又如何,你管不著!”
氣血上頭就有些口不擇言,“我又不像旁人,自打落難以來,我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男人,腹中孩兒怎麼就成了野種!”
趙瓊面色大變,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喉嚨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突然眼淚滾滾而下,全無知覺一般,良久才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哪個旁人,旁人是誰!你說啊!”
她握拳砸在桌上,神情哀慼又恨恨,“趙念,你是這樣想的?你是這樣想的,哈哈哈……”
“親姐姐,親姐姐啊!”她猛地在桌上抓了一把擲了出去,銅壺摔在地上發出一陣“嗡嗡錚錚”的哀鳴聲,不及她心裡被撕裂開的痛苦的萬分之一。
趙念倒吸一口冷氣,她心裡不是這個意思的,她沒有對映妹妹的意思,她想說的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書陽,我,姐姐不是那個……”
“閉嘴!”趙瓊冷聲喝道,目光森然。
在趙念充滿歉疚的眼神裡,她抬起袖子一下下抹去了眼淚,面上平復了下來,再出口的話大有決裂之意,“回到王府後我時常在想,要是你們沒有找到我將我帶回來多好……怎麼在王府享用錦衣華服珍饈玉食的縣主,還沒有在鄉間日日粗茶淡飯的野丫頭的身份叫我快活,如今我明白了——”
“你們根本就沒有將我當做親人,原來親人不是有血緣關係就算的,得有真情實感才能叫親人的!”
趙念慌了,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被甩開,連忙解釋道,“不是的,書陽,你是我親妹妹,我怎麼會不將你當作親人,不,你本來就是我的親人,這幾年家中待你如何你明白的,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趙瓊揮袖拍在對方嘴上,不想在聽她汙染自己的耳朵,自顧自說著,“你大我三歲,弄丟我時堪堪六歲,自己都還是個要人照顧的小娃娃,因此我不怪你,你這些年一直留意我的訊息想要將我尋回,我也感激你這份堅持——”
趙念不想聽下去了,想要起身離開,卻被對方死死按住,那聲音聽在她耳中,莫名讓人驚懼,“寶陽縣主還是不要亂動的好,待我說痛快了,自會放你走的。你知道,我是在鄉下做慣了粗活的,手上的勁兒可不小,萬一傷到你腹中的寶貝疙瘩可就不妙了。”
趙念唇角緊緊繃著,強笑道,“怎麼突然這麼生分,而且這世上早沒了寶陽縣主,既然不願意叫我姐姐,喚我的名兒或者字就好。”
見她老實下來了,趙瓊淡定地收回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突然就發現自己以前的念頭都好蠢,明明在鄉下時她清楚的知道人有好壞,也見過為爭三瓜兩棗最後鬧得兄弟鬩牆,父母子女成仇的種種禍事,怎麼回了王府這樣的富貴窩反倒認為親人都是天上的皎月了!
其樂融融都是假象,溫情脈脈或是虛無。
趙瓊深深地看著她,親生父親冤不冤枉她不知道,變故發生的太快了,從牢裡出來沒多久她就被人綁了,一路帶到了太原的教坊,接著就是沒日沒夜的訓練,從前她將跳舞當成消遣,可在那裡,只能由著教習打罵,捱餓竟成了她最期盼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