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無奈地制止她:“貴人,這已經是第三次為您塗口脂了。”
楊柳笑笑:“一時新奇。”
宮人適時解釋:“這是尚服局新制的,大多是草木凝露,不過還是不能多入口。”
她們纖細的手指在楊柳發間穿梭,楊柳舒服得想睡覺,眼簾都快垂下了。
蕭策安晚間回來時,楊柳正在黃花梨鑲雲石羅漢床上睡著,雪臂都被她枕出幾道紅痕,斜陽從槅窗裡照進來,為她鍍上一層華光。
他左手從楊柳頸下穿過,微微抬高,右手要去動她枕著的手臂時,楊柳醒了,眸色迷濛一瞬,撐著羅漢床坐起來,與他拉開些距離。
蕭策安傳人布晚膳,目光卻若有若無地落在楊柳身上。
楊柳道:“陛下,您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又沒說不讓您看。”
今日宮人給楊柳的梳妝以黃色為主,飛雲半袖配緗葉百褶裙,發上明潤的珠玉熠熠生輝,眼波流轉間,似乎都比平時更顯溫和。
蕭策安頷首,以拳抵唇,恍若未聞地輕咳兩聲,示意她來用膳。
楊柳生氣了,扯扯自己額前的發。幾縷碎發不長不短地垂在額前,連眼睛都遮不住,“我以後怎麼束發?這些頭發都束不到發冠裡,就這麼出去大家要笑話我了。”
蕭策安:“戴上你的烏紗帽,遮住就是。”
楊柳無言以對,默默用膳。
等他在這邊處理完西南未盡的政事,又在側殿沐浴過後,楊柳還是一言不發,蕭策安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是真的生氣了。
之後一連三天,楊柳都不大搭理他。
不過很快,蕭策安就準許楊柳出宮了。
美中不足便是,每日只能出去三個時辰。
宮人總是見縫插針地給楊柳穿漂亮衣服,楊柳都怕了,戴著東坡巾,三個時辰一刻也不少地待在外面。
楊柳的新樂趣是看蕭策安批閱過的奏摺。他幾乎不防著她,從稅目邊防到一縣民情,楊柳一日日看下來,對大雍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她隨便指一個縣,乃至一縣長官,蕭策安都能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地實情,長官的性情也有個大致的掌握。
楊柳美滋滋。每天白天她出宮轉悠,晚上蕭策安回來,她就纏著蕭策安問政事,激烈時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到月上中天時刻,用些潤喉的茶水,也就該精疲力盡地入睡了。
神仙日子,楊柳過了一個多月,個子不長脾氣長。她和蕭策安吵習慣了,偶爾大臣們在的時候,她沒留意,忍不住嗆聲。他們上了年紀,這才注意到屏風後坐著的不止是蕭策安,還有楊柳。
時日一多,楊柳在朝臣的口中就成了大紅人。最有趣的一次,楊柳在屏風後,聽著底下一個年輕的臣子控訴她久宿宮闈,不成體統。
當時蕭策安臉色便有些難看。楊柳不只默預設同這位大人,還附和了幾句。蕭策安悶下幾口濃茶才壓下怒氣,兩個人吵了許久,逼得人家險些以死明志,這才停下,下詔將他調到善建做通判,明貶暗升。
看了許多天奏摺,從批閱裡看出的不只是一事一態,還有批閱者的思緒。楊柳能摸出蕭策安的喜惡,明白他在取捨之間的選擇。
帝王之術歷來令人捉摸不透,恩威並施卻難以猜測帝王真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