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餘:“臣退了,年輕才俊才能上場。如今朝堂上,有沒有臣都一樣了。”
蕭策安目光悠遠,稍傾,淡淡道:“你是念著她。”
姜餘眼角有淚花閃過:“臣受人恩惠,無以為報,願盡微薄之力償之。”
昔年他自囿於過往,渾渾噩噩度日。
蕭策安:“她不需要你。”
姜餘抹淚:“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過目不忘本是天賜的機遇,然而時事因人而異,到了楊柳身上,或許也是天生的束縛。遠離紛爭,才是長久之計。”
“朕意已決,不必再為她求情,”蕭策安道,“這宮城,人人都出得,唯獨朕出不得。朕出不得,她就也出不得。”
姜餘面色顯然有些灰暗,望著午門那邊喧鬧的場景,一時痛心不已,再看不下去。
……
百姓們知道楊柳父親的威名,聽書時也聽先生繪聲繪色地講過少年才子的風流,卻從沒見過書中人的模樣。
今日一見,果然與往日檻送京師的罪臣不同,眉眼間的風流韻色渾然天成,神情卻極平靜,分明還是個剛長成的年輕人,卻犯下如此過錯。
“實在可惜,我覺得這案子疑點頗多,怎麼能這麼快就下決斷?”
“陛下聖明,諸公也不乏仗義執言者。然而佞臣當道,那張大人一張利口,就是拼了命要置人於死地,唉!”
“佞臣不除,我輩豈敢高枕於臥?定要奮發苦讀,入了朝堂,盡除此等奸臣佞臣,報效陛下!”
這話引得周圍許多人去看,楊柳聽了,也還有心思展顏一笑。
監斬官斬過的罪臣多不勝數,臨死還泰然自若的卻也少見。
候著時辰,本該歷數罪臣罪行,聲聲泣血地痛訴罪臣犯罪時如何行事,又是何等可怖可恨,不曾想到了口邊卻是幹巴空白一片,明擺著事態有疑。但監斬官經驗豐富,不敢揣測上峰心意,照著往常唸了幾段佞臣是如何禍害天下的,也挑得下面民情激憤,眼看監斬的氛圍就要熱起來。
午時將至,監斬官正預備發令斬人,誰料一騎裹挾著黃土襲來,馬上那漢子生得高大魁梧,卻渾身鮮血淋漓,扯著銅鑼嗓子吼道:“刀下留人——我家公子是被冤枉的!”
漢子急急勒馬,驚得擁擠的人群往四周退散,個個支起耳朵聽這漢子講話。
監斬官長舒一口氣:“壯士有話快講,莫要誤了時辰!”
斬這種疑案官員最容易樹仇,何況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案子容易翻案,都不樂意來得罪人。監斬官也是被推出來的,見了漢子如見恩人,竟是比漢子還著急。
漢子高高舉起手裡的布包袱:“我家公子無意間得了突厥培育良馬的訣竅,在馬場裡試驗過,培育出的良馬前些日子剛送到京城。那突厥人視我家公子如仇敵,四處散佈流言汙衊我家公子,還沿路阻攔我們進京鳴冤。偏偏公子又遣散家僕、身在深宮,竟是沒一個為我家公子撐腰的!”
此話一出,百姓如沸水一般紛紛揚揚議論起來,有些古道熱腸的,甚至沿路呼朋引伴要往京兆尹和宮門口去,絕不能讓奸臣矇蔽陛下聖目!
蕭策安就在摘星樓,瞥見午門外沸沸騰騰,來了許多官兵疏散百姓。不多時,不待官兵呵斥,百姓作鳥獸狀散去,場面一度混亂,一波突厥打扮的異族人與一壯漢廝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