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說:開了門,你就知道了。
馬天成的一隻手搭在門把上,微閉了一下眼睛,猛地就把門開啟了。
半倚在門上的007差點跌倒,他踉蹌了一下,站住了。
站在門外的這個人打扮得有些不倫不類,穿著中山裝,戴了禮帽,手裡提著一隻油漬漬的帆布包。
來人似乎對馬天成很是熟悉,他先關上了門,然後摘下帽子說:馬隊長,你看看我。
說完,還在馬天成面前轉了兩圈。
馬天成一臉戒備地望著他,不知來人何意。眼前的這個人,他似乎見過,又似乎從來就沒見過。
劉半腳終於恍過神來,她顫顫抖抖地從桌子後站了起來,給來人倒了杯水,顫聲道:你們坐下說吧。
然後,晃著一雙半大的小腳,進了裡屋。
來人也不客氣,坐到桌前,端起水,咕咕地喝起來。
馬天成仍百般警惕地望著他。這人剛進門時,叫了他一聲“馬隊長”,看來他對自己的過去是熟悉的。此時,他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007終於說話了:我是中統留在東北的007,你見過我。可是你不記得我了,我可認識你,軍統東北站的馬隊長。
說完,007乾笑了兩聲。
眼前這個人生得和他的笑聲一樣乾癟,蒼白。
當來人自報家門,說出是中統的人時,馬天成的腦子裡快速地回憶著。中統的人是搞地下活動的高手,神秘得很,一直以來很少和軍統的人打交道。
007似乎不想兜圈子了,壓低聲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上面已經知道軍統的線斷了,臺灣來電,讓中統直接和他聯絡。現在的軍統和中統要聯合起來,為黨國效力,自己就是007。
馬天成坐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人,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007又開口了:馬隊長,你讓我找得好苦啊!我跟蹤你都有大半個月了。以後我負責和你聯絡,咱們從現在開始,可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說完,又幹硬地擠出兩聲笑來。
那天晚上,馬天成幾乎再沒有說一句話。007拎起帆布包,戴上禮帽,將帽簷壓得低低的,走到門口時,他回過身,衝送他出門的馬天成說:以後,你這裡我會常來,不用送了。
說著,把門拉開一條縫,乾癟的身體就從門縫裡擠了出去。然後,在外面,反身把門關死了。
007走後,劉半腳才從屋裡出來。顯然,來人的話,她已經聽清了。她一臉愁苦地望著馬天成說:當家的,咱們不和他們攙和了,咱這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啊?
馬天成鐵青著臉,盯著屋裡的一個角落,此時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尚品被抓,他原以為自己和上級的線就斷掉了,沒有人再來找擾他。沒想到,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他感到有一雙無形的手,正牢牢地抓住了他。
劉半腳突然就哭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她一邊哭,一邊說:當家的,這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呀?這種提心吊膽,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俺是過夠了,要不你送俺回家吧。俺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就是讓共產黨抓住槍斃了,也比這樣拿刀剜你的心好受。
別嚎喪了!馬天成拍了一下桌子,本來他的心裡就亂七八糟的,聽女人這一嘮叨,更是煩亂不堪。
女人抽抽咽咽地止住了哭,眼巴巴地望著他,小聲嘀咕道:當家的,你說可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