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席活動這種場面總是難免,楚徽宜不是第一次經歷,比較順利地應付了一波過去。
她輕輕撥出口氣,舉起杯抿了口紅酒。
“唉,跟這些人說車軲轆話就是無聊,”陳書言自己也打發走了幾個人後,讓侍者幫忙添新酒,“奉承的話張口就來,倒是用心編幾句不一樣的啊,翻來覆去我都聽膩了...還是和江家人說話對勁兒,雖然偶爾嗆兩句,但誰也不討好誰,話說他們這幾年海外市場拓展得不錯,國內的市場份額也超過我們陳氏了。”
京市多權貴,但真正底蘊雄厚的世家,主要是楚、江、陳、薛四家,市場的蛋糕有限,這四家雖時有爭鬥,但也有不少合作的專案,權力制衡跟利益牽涉錯綜複雜,總的關系說來,亦敵亦友。
但不論哪家長輩,對這幾家小輩們都還是關懷客氣的態度,就說方才江董夫婦碰見她倆就停下笑著聊了兩句。他們的長子江衍景今天也來了,陳書言一直看不慣那小子一臉溫文爾雅的惺惺作態,沒忍住懟他兩句,結果人淺笑著三兩撥千斤把刺頭倒了過來,陳書言腦子一時反應慢,落了下風。
怕兩個年輕人說得不愉快,江董夫人斥了兒子,笑著和陳書言賠禮,隨後告辭走遠。
“江家人還算正常,但江衍景除外,”陳書言想起剛才鬥嘴吃了癟,惱怒自己嘴太笨,“那人實在太欠揍了,外界說他什麼風度翩翩能力出眾不愧是江氏未來接班人我呸!跟女生鬥嘴都不肯多讓一步,一點兒也不紳士!”
楚徽宜看她懊惱沒懟出氣的樣子,笑笑,拍拍她的背,柔聲細語安慰:“不氣不氣,別讓他得意。”
“不過我知道他最近事業上不得志,”陳書言想起了什麼,哼了聲,一下子又頗為暢快,“徽宜我跟你說,江氏最近不是剛敲定南城度假村專案嗎?這專案耗資巨大江氏特別看重,江衍景野心勃勃想拿下以此證明自己可以獨當一面,結果最大的合作商卻點名這個專案要江屹來負責,否則就撤資——哈,再怎麼努力想要證明自己,人家偏偏不買他的賬,我都能想象江衍景被拒時臉色鐵青的樣子哈哈哈!”
“江屹?”
楚徽宜輕聲念出這個名字,微微蹙眉。
按理說這是個陌生的名字,可怎麼會覺得...有點熟悉的感覺。
“對啊,江屹,”陳書言點頭,見楚徽宜神情幾分惘然,摟著她的肩,低聲,“就,江家那個私生子嘛,以前還和我們讀過一個中學,後來被送出國了,這一晃都好多年了。”
“讀過一個中學?”楚徽宜疑惑,腦海裡驟然出現一個少年沉默單薄的身影,只是她看不清他的臉,他的五官是模糊的。
“對,不過他比我們大兩三歲,都不在一個年級,你沒印象了也正常,”陳書言想起來自己最開始要說什麼,“他應該是高中畢業被送去國外的吧...但他跟我們這些出國留學不一樣,他那是流放,畢竟是江董在外面那個啥...反正是不該出生的一個人,江伯母有自己的親兒子,為了給江衍景鋪路,她肯定要想辦法把江屹送走的,越遠越好。”
“所以你不記得也不奇怪,這些年江家一直在努力掩蓋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關於江屹的身世,據說是江董年輕時在江南遇到了個姑娘,他那時已經結了婚,卻還是分了心。
江屹是十來歲的時候被接回京市的,關於他十歲前和生母住在一起的生活,是年少時那些身份尊貴的公子哥譏諷的笑料,也是江屹不可觸碰的逆鱗。
塵封的記憶漸漸複蘇,楚徽宜想起來,江家的確曾經還有一個“二少爺”,不過那時沒幾個人把他真當少爺看,如果說江衍景從小生活在舞臺的聚光燈下,那江屹就是角落裡的一道陰影,常常行蹤不定,走哪兒都是一個人。
江家上上下下似乎對他不大重視,同齡人也受大人影響,瞧不起他的身世,不跟他玩兒。
“他這人性格孤僻,一直都挺不好惹的吧,”陳書言皺眉嘶了聲,“跟人說話惜字如金,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稍微哪句不對就觸到他禁區了,你看當年那些臭小子不老是跟他打架?——噢對,你不是送過他蛋糕,他不也沒領情?”
經陳書言一提醒,楚徽宜記起來。
她好像是有送過他蛋糕,至於前因後果,年歲久遠她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反正最後就是人家不領情,手臂一揚蛋糕掉在地上,而他陰沉著臉轉身走了。
想到這些,楚徽宜垂著眼,指腹小幅度抹著杯壁,低聲嘀咕,“...好像是挺不好惹的。”
“是吧?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你居然還給他買蛋糕我當時聽到真驚呆了好吧...徽宜你就是太好心,可惜他油鹽不進,跟誰都隔著一層厚障壁似的,”陳書言搖搖頭,“本來以為他被貶去國外就不會回來了,誰能想到江氏這麼多年沒什麼水花的國外市場竟然被他盤活了,如今回京市總部,他跟江衍景之間的關系肯定微妙...嘖,能在異國他鄉殺出條路,回國後沒多久又搶走了江衍景勢在必得的大專案,他如今的心思城府肯定比當年深多了。”
楚徽宜聽著聽著,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