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長輩們閑談著,楚徽宜吃了些菜,偶爾應答他們的對話,而同為集團實際領導人的江謹騰、楚謙闊兩人,雖餐前說好不談生意,聊著聊著卻還是聊到了工作。
這些年,楚江陳薛四家底蘊深厚,在外齊名,各家老一輩自年少便認識。江謹騰和楚謙闊當初同在英國留學,回國後又分別接手家業,幾十年來,外界媒體始終對江、楚兩人津津樂道,自行腦補他們之間的許多較量,評價兩人伯仲難分,又感嘆既生瑜,何生亮。
但更在乎輸贏的人往往是敗家。江謹騰捫心自問,為了維持表面的平齊,他無疑使力更多。楚謙闊人如其名,為人謙遜,氣度開闊,正是他的高瞻遠矚,明輝集團才一直蒸蒸日上,而江謹騰如今也不得不禮讓他三分。
産自法國的西夫拉姆葡萄酒,口感醇厚,江謹騰一面為自己和楚謙闊斟上,一面說:“明輝旗下的生物科技這兩年發展迅猛,江氏這邊的供應鏈明年考慮擴大規模,稍後我和助理說一聲,讓他督促生産部將初擬的合同發到明輝對應的工作郵箱......”
話音剛落,李姨從客廳過來,說周助理來訪,就在門口。
江謹騰放下酒杯,“讓他進來。”
作為助理,上司的每日行程是爛熟於心的,明知今天中午江董和楚董一家共用午餐,那麼在此刻打擾,應該是有要緊事。
“江董,”助理走進來,手裡遞過來檔案,“這是小江總讓我給您的,奉城那邊的合同,不過據他說過程中出現一些小變動需要和您商榷,他落地機場就先去公司了,很快就過來,大概十分鐘。”
柳菁悠笑容微斂。
江屹竟提前回來了?
“小江總,江董的小兒子?”楚謙闊扭頭,通情達理地笑,“我就說,今天怎麼少了個人,原來是能者多勞不得閑——回來得正好,還能吃上碗熱飯。”
江謹騰笑了兩聲,點頭說是。
工作事急,助理起先沒想那麼多,但當他察覺到江太太幾分警告的眼神時,愣怔住,再看看眼前這場景,其中的彎彎繞繞大概有了猜測。
幸而江董沒說什麼,他頂著一身冷汗,鞠了一躬後離開。
江屹到的時候,沒料到有客人在。
如今的江宅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彙報工作的地方,關於江家人請誰做客、與誰宴歡,本就與他無關。
但眾目睽睽,面子總要做好,他還什麼都沒說,江衍景便笑著邀他入座。
“李姨,給小屹盛一碗飯,”柳菁悠朝廚房裡吩咐,回過頭來,和餘淑茵相視笑著,“小屹這孩子啊,就是太不著家,今兒要不是他讓助理帶話,我們都不知道他回來。”
餘淑茵微笑,順著話,“孩子大了,整天忙著自己的事去了,也能理解。”
楚徽宜看了眼對面的江屹,他正和長輩們碰杯,唇邊淡淡勾著笑,態度謙卑,卻又不見惶恐討好,看似把自己放在一個晚輩的姿態,舉止中又是遊刃有餘的閑適。
透明高腳杯裡的暗紅色葡萄酒,將他骨節分明的手襯得如不敢沾染的白玉。
楚徽宜收回目光,低頭小小扒了一口飯。
她曾聽別人說,江家兩個兒子,哥哥是溫柔的陌上公子,而弟弟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最不易打交道。可她今日所見,卻覺相比時刻露出溫和笑容、專注為長輩捧場的哥哥,話少鬆弛的弟弟更有一種不矜不伐的淡然。
但這份淡然在此刻讓楚徽宜覺得有一點奇怪——他和江家其他人好像隔著一層薄膜,說話客氣得禮,絲毫不見家人該有的親切隨意。
不過聯想今天吃飯這事,她似乎不小心窺見江家內部某些複雜的內情,心裡又浮現幾分了然。
長輩們的話還在繼續,楚徽宜聽見媽媽說:“這三個孩子當時都在德陽上學吧?這麼說也算是自小就認識,只是畢業後各自在異地留學,這麼些年不見,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