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榮難以想象,那被程菲菲稱為原是中央製片廠知名電影導演,現今在九江路上開了家洞天春飯館的馮老闆,何以就能做到效率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不出一週的時間,果斷完成了電影拍片準備,其人實在是莫測高深。
這日下班時間,也就是阿榮去向程菲菲求教演技後剛有幾天,沈瑞麗駕著一輛汽車,匆匆到了愚園路賭場來接阿榮,說到馮老闆已決定,今晚將要試拍第一場戲。
影片說拍就拍,來得如此突然,之前毫無徵兆,措手不及的阿榮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車裡已經先坐了程菲菲,她像是也才得到通知,連起碼的演員化妝,都沒有來得及提前做好。
阿榮問沈瑞麗:“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拍戲?”
沈瑞麗道:“去徃南丹公園。馮老闆已經帶人先趕徃那裡,佈置拍攝現場。”
這叫南丹公園的地方,對於阿榮來說並不陌生,距離他幾年前學醫的教會醫院,也就是幾里多路的樣子。公園坐落在租界的最西南角,旁邊建有一座日本軍營。
到了那裡之後,阿榮見到馮老闆帶著五六個人,坐在一輛卡車上。
這卡車上裝著攝影機、照明燈、發電機,以及雜七雜八的電影道具,看上去已經籌辦齊全,挺像個過來這裡拍片的樣子。
馮老闆把阿榮、沈瑞麗、程菲菲三個人叫到一邊,交代了他的目標:“今晚這第一場戲份,就按照劇本情節內容來演,前後攝製時間,控制在七八分鐘以內完成。電影被稱為是遺憾藝術,所以頭一次是否就拍的就很完美,並不十分要緊。我想,主要是檢驗一下男主、女主兩人的契合度。”
他這一席行話,說出了個人專業水準。
阿榮忐忑不安道:“馮導演,我們難道……不要先排練一下嗎?”
馮老闆笑道:“當然是要陳老弟與程小姐,先要試演幾回,才好打板開機。”
他指向公園邊上的一條路:“我剛才,已經在那裡選好了一塊拍攝場地,下面綠草滿地,兩邊樹木茂盛,是情人幽會的好去處,很適合故事情節裡,男主瞬間激起慾望,要對女主強行施暴的環境氛圍。”
阿榮向遠處看了一眼,提心吊膽道:“馮導演對這拍攝場地,誠然選的不錯,但是否就能知道,這裡旁邊就是日本人的軍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巡邏車從那裡經過,說不定會有盤問,甚至不許在此拍攝。”
馮老闆胸有成竹:“已經做了仔細觀察。在你們到來之前,剛有一輛日軍巡邏車開過去。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講到,要把現場拍攝時間儘量縮短,放在巡邏車的空檔裡完成。”
程菲菲問:“那個棍棒道具,是否已經備好?”
馮老闆答道:“就放在車上,待會正式開拍之時,才會拿給程小姐用。”
看了一下懷錶:“現在尚有足夠時間,我們先躲在這裡,偷偷練排幾遍,不要被日軍巡邏車發現,天黑之後才好過去那裡拍攝。”
阿榮曉得在南苑公園,埋有明末崇禎朝代禮部尚書徐光啟的家族墓群,此處夜間陰森嚇人,遊客當然不敢輕易過來,只要能防範了日軍巡邏車,的確是個拍片的好時機。
沈瑞麗按照馮老闆的吩咐,拿來了兩套戲裝要阿榮與程菲菲,去她開來的汽車裡換上。
交給阿榮的戲裝,是一套日軍少尉制服,穿在身上正好合身。只是,這制服不知何處借來,洗都沒洗,還沾著些枯乾的大片血跡,讓他感覺很不吉利。
接下來,馮老闆便指導阿榮與程菲菲排戲。沈瑞麗秀眉緊鎖,一臉悶苦之色地在旁邊看著。
其實,這場戲也沒有什麼值得反覆排練之處。
按照劇本里設計的情節:男主牽著女主的手,在路邊散步;男主四顧無人,向女主親吻、耳語挑逗,女主先是生氣,接著動怒,從身邊推開男主;男主突然性起,強行把女主摁倒在草叢裡,撕扯女主上衣;女主罵“畜生”,掙扎起身,摸來一根木棍,擊中男主腦袋;男主應聲昏倒,女主落荒而逃……
終於等到了天黑。
見到一輛日軍巡邏車開過之後,馮老闆立即命人從卡車上,卸下了攝影機、照明燈等,佈置在他先前選好的那塊拍攝場地。